田湘善于在普通的日常生活的景象中捕捉诗情话意,善于避开生僻佶屈的文字和繁冗复杂的意象,用他貌似平凡、平常的诗句,似汩汩清流,出乎意料地打动到了读者。
田湘是那些善于从中国古典诗词中汲取营养和吸收经验的新诗诗人中的其中一位。田湘的新诗创作,是以他最熟悉的生活为元素和命笔。《练习册》中有关高铁、列(火)车、警察的字眼和以高铁、列车、警察为命题的诗,与田湘热爱的工作(职业)有关。读者在阅读时,常常与它(他)们不期而遇。一个作家或诗人,取自己最熟悉的环境和生活进行创作,利弊皆具。其弊端不言而喻。熟悉的环境,以及熟悉的人和事、物,要写好本来就不易,数千年的诗歌长河中此类作品浩若烟海,上乘佳作不计其数,要突破,写得有新意和出彩,写得与众不同又不失真情,极具挑战。田湘置身其中表现得从容自如的,经住了读者犀利、挑剔的目光检验和丰富的阅读经验的考量。他在《老站房》中深情地写到:火车再也不会开进这个小站了/不会有钢轨、汽笛/青草覆盖了道床/不会有我父亲挥动的小旗……诗一开始,立刻把熟悉那个时代读者带入到那个熟悉的岁月,三言两语之间,为之动容动情。即便与那个时期陌生的年轻读者,也会被田湘强大的文字力量呼唤下,产生一种怅然若失的淡淡愁绪。
田湘在新诗的语言文字世界里是信马由缰的一位,这在于他对文字的把握已日趋“人诗一体”的能力。读他的诗,是读他的生活。说是《练习册》,不如说是他的诗体日记,里面有田湘的隐隐的疼痛、闪烁的泪光、觉悟的哲思……
田湘诗的灵感也来源于他的至亲好友。
父亲是诗人永远的主题。如果说,一个人的秉性一定有父亲的影子,那么,对诗人而言,这个影子一定鲜活在诗人的诗句中。我也写过很多与父亲有关的诗,但诗中父亲的影子,是我轻轻的啜泣和阴阳两隔的陨落。田湘的父亲,幸运地顽强地活着,从文字表面看,田湘也似乎做到了一个七尺男儿的“有泪不轻弹”的千古圭臬,短短的十四行的诗中,没有一个痛、泣,没有一丝泪光,但任何一个读者,都会从中读到来自诗人父亲本身的不屈抗争,从田湘“奇思妙想”的创作中,听到了作为父亲的儿子、作为特质敏感的诗人那内心不断起伏的哀恸、如断腕之忧伤。
一个伟大的诗人,必须具备悲悯之心、悲悯之情。悲悯不代表忧伤和忧郁。悲悯之心和悲悯之情,是诗人真诚之血脉的庚续。有悲悯之心和悲悯之情的诗人,可以与星月对话,和绿水青山对话,也可以与一切生灵和非生灵对话。《练习册》当中,《蝴蝶》一诗尤显得意味深长。命运的多舛,多维度的思辨,永不熄灭的梦想,本身就是一首无愧于时代的史诗。一首史诗,不在于涉及题材有多庞大,不在于它所描述的对象多显赫,不在于作品的体量和容积,而在于它自身有形或无形的文本性建设,在于它是否写出了时代人的思想性和社会意义。
《练习册》的诗,我相信都是诗人田湘一气呵成之作,是诗人直感使然,正应了刘勰在《文心雕龙·物色》所言:“目既往还,心亦吐纳”。
诗不是做出来的,的确谁也难保证想做出诗就做得出来,凡要作诗,他就必须燃烧(谢冕语)。田湘的真诚和热情,是《练习册》的燃料。在田湘的眼里,诗和远方,始终左右于他的生活当中,他要做的,就是以一颗燃烧的诗心记之。
(《练习册》,田湘著,长江文艺出版社2019年6月出版,定价46.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