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展的《大宝小宝都是宝》《麦子青青》和《幸福朵朵》近来由海燕出版社出版。这是三本有着不同社会关注视角的儿童小说,它们分别以二胎教养、农村留守儿童、城乡融合的视角紧贴社会的多样化发展格局,给我带来许多别样的思考。实际上,中国的儿童文学从肇始之时,无论是战争时期的趋于“成人化”而包含投身革命的热情,还是新时期主旋律号召之下儿童意气风发的朝气蓬勃,抑或是新世纪以来多元化丛生的儿童文学生态,都注定了要与社会的重大变革紧密相连。
苏展从成人文学到儿童文学的创作转变,保持了她一贯的温和对待生活的态度与细腻的生活触角。可以说,她的这三部作品有着如玉的温润特质,滋养的不仅仅是孩子的心灵,作为成人的我们亦受惠。
成人文学对于时代变革或重大社会题材,可以说更容易拿捏,相比较而言,儿童文学如何把握这些题材其实是一个很大的难题,核心的难点在于度的把握。可赞的是,从单纯的阅读体验上说,苏展用了以外在的酥冷感包裹着如泉的温软似的情怀构架作品。《大宝小宝都是宝》对于二胎政策实施的现状、成人世界传宗接代的任务、一孩与二孩的隔阂争宠等现实的种种问题,给读者带来一种冷峻性的思考。但串起这些问题的内在线索,苏展使其包含了暖暖的人间情谊,这恰如一眼温泉随着文字的铺叙汩汩涌现。《麦子青青》和《幸福朵朵》作为一体二分的两个作品,从留守儿童成长的孤苦无依,到如肖小麦等孩子结束留守迁居城里,再到她们在各种文化震惊中的改变甚或蜕变的故事。这些因社会变革而造就的亲子分离的孩子,她们的成长疼痛,被苏展用一种轻柔的方式讲述出来。这两个作品的温润感是浸润性的,它在麦子和奶奶、麦子和挚友春花、麦子和莫曦的情谊、麦子与老师们等人物间丝丝弥漫,演绎成这两个作品的底色。我以为,儿童文学以善做底来书写当代儿童的成长故事是十分必要的,否则我们是无法有立场去给儿童文学的本位做出事实归位的,更谈不上使得儿童阅读作品之后能够了解这个时代的本相的作用了。
说到以“善”做底的问题,当下儿童小说的创作非常之热闹,尤其是有的作品以理解孩子“叛逆”为前提的各种恶作剧性的展现所谓天性的作品火爆市场,我总觉得这些作品太“残忍”。一则是这些作者过度放任了孩子的“叛逆”天性,把作弄他人、任意妄为作为天性的本原阐释。二是在细节处理上,语言的网络化、成人化的倾向过于明显,失却了孩子的诗性童真。
《大宝小宝都是宝》中开篇就以细节展现小主人公弯弯的知礼与善爱本性,其中一处是弯弯妈妈在上学的清晨给弯弯扎头发,弯弯对着镜子一看见四股辫溜光水滑,牢牢地抓紧她圆溜溜的小脑袋,发尾上还绑着两颗珠子,樱桃般鲜艳明丽。她满意地扭了扭脖子,说:“真漂亮,谢谢妈妈!”另一处则是弯弯和妈妈在宠物市场转悠物色狗时,突然感觉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在蹭她的脚。她低头一看,就发现了一只巴掌大的小狗,毛色纯白,像棉絮一样柔柔的、软软的。小东西眼睛清亮清亮,盯着她,带着点讨好的神情,好像在说:“我会听话的,小主人,带我走吧!”弯弯的心立即化成了一摊水,说:“就是它了!”可以说,苏展把一个善心做底的孩子的形象跃然纸上,更为了她在二胎“夺爱”转变中,在善与爱的指引下蜕变成长埋下了伏笔。
《麦子青青》《幸福朵朵》中,苏展将作为留守女童麦子刻画得真实而饱满。苏展从麦子考试得了100分起笔,带出了她与奶奶在乡间相依为命的故事背景,而这个成绩的“奖品”是爸爸妈妈回乡看她,却也只是来源于城里务工父母在电话里的口头承诺,是个无法轻易兑现得了的奖品。读到这样的细节,我的内心很难受。这种难受是由文本营造出的虚空感带来的,骨肉分离、电话里的对话、隔代的鸿沟、同学间的差异……引发我对这个小主人公无限的疼爱和美好期许。而在麦子的成长中,奶奶给予她无微不至的生活照顾,江老师、林老师、卢老师、陈老师、神仙姐姐等给予的学业鼓励和帮助,春花、李耀祖、安蕊、舒雅琪等学友给予的温暖情谊,舅舅舅妈和爸爸妈妈给予的引导和关心等等,苏展为这些人物的出场以及与麦子成长细密地关联起来。
可赞的是,苏展在这三部小说的结尾,都撒下了“希望”的种子,让人读来有种苦难之后,未来可期的感觉。《大宝小宝都是宝》的结尾是弯弯姐弟俩的亲情融合;《麦子青青》结尾中麦子进城与父母团聚并迎来了城里上学的机会;《幸福朵朵》里麦子父母的刻苦向上、乐观积极的生活态度,给家里带来了新变化。麦子在奶奶种养各色蔬菜和鸡的天台上,“似乎听见麦苗拔节的声音,嗅到麦花的芬芳;似乎看到小麦抽穗,麦穗勾首的模样。”这样诗性的文字,我以为是一个有情怀、有责任感的儿童小说家的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