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主办,《中医药文化》编辑部、水印书院协办的“生命的觉醒暨《文化“处方”》新书座谈会”在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独秀书房旗舰店举行,这是继2018年之后,广西师大出版社持续推出的“文化医学”系列又一新书。《文化“处方”》在《思考文化医学》的基础上推出,辑录30余个作者以文化治病的问诊案例,这其中重者如未满30岁即患肝癌的陈超一、未出襁褓即被医生放弃的唐晓慧;轻者如常见的失眠、痔疮、发烧等。案例中的患者都有案可查,其中很多人已回归健康的生活,家庭和谐,其乐融融。
由此,文化“处方”也成为我们关注个体健康和家庭和谐的命题之一。文化“处方”的核心究竟是什么?文化何以成为处方?我们该如何看待文化“处方”?
事实上,文化医学讲的其实是“人心术”。从疾病的发生特点来说,两种因素导致疾病,一个是生物性因素,一个是心理性因素。生物性因素导致的疾病,在所有疾病当中占30%左右,而70%的疾病是由心理因素导致的。这样看来,治病就更应该看病人的思想层面、精神层面、情感层面、文化层面、价值取向层面、信仰层面,包括家庭环境、信心、人与人之间的人际关系,治病也就需要治心,治人心。中医是文化的医学,是哲学的医学,是养生的医学,是生活的医学,以人文化解疾病,这是一个新的认识,所讨论的是延续数千年的中华文化和中华医学的精髓之一。
当然,文化医学始终只是整个医学的一部分,它不是全部,不是说靠文化医学就完全能够治病,文化医学重视中医,并不意味着否定西医;重视人文,并不是否定生物医学和科技。
骆降喜(《文化“处方”》作者、桂林医学院副教授):我在一个中医世家长大,我的太爷爷叫同安,太爷当年的中医商号就叫同安中医。这里面折射一个文化医学的观点,病人是因为不安才来找大夫,作为大夫,首先要把病人安抚好,这是最原汁原味的医学。我们今天所面对的疾病,有86%甚至更高几率是慢性非传染性疾病。这样的疾病和不良的生活习惯有关,和不良的心态有关。
在30多年的医疗经验中,我惊讶地发现,医患关系一定是高位阶对低位阶的关系,一定是高能量对低能量的关系,一定是正能量对负能量的关系。说得更通俗一点,它一定是太阳对雾霾的关系,否则就照不开这个病。所以医生的道德修养就是一味药。
今天培养医生,不仅仅是学会看病这门技术,一定要养这个医生的德,一定要用中国的圣贤文化来培养一个帝巫、王巫。像今天到场的何裕民教授,他提出的“癌症只是个慢性病”,我当时下结论,光这句话就胜过一沓医生。
何裕民(上海中医药大学资深教授):我是搞肿瘤的,看了将近5万例病人,我觉得治疗今天的肿瘤病不缺药、不缺技术,好技术太多了。治病缺一个灵魂,医学也需要灵魂,我写过一本书《召回医学之魂》。现在医学本身病了,而且病得不轻。病在什么地方?病在忘记了人,忘记了初衷,忘记了它的目的是什么,目的不是治病,是救人。救人才重要,救人能是心身合一的。
文化“处方”的含义很好。今天的医学不缺药,缺的是思想,缺了关爱,缺了厚度、温度、人文精神。我临床多年,非常清楚,太多的病不需要过分治疗。特别是肿瘤领域,严重的诊断过度、治疗过度。今天太多的病是内外不适应,天人不合一而造成的,焦虑、抑郁然后导致这样问题、那样问题。靠药能完全救治吗?
今天的药是被厂商捆绑着的,所以标准制订的很严格,太多的人是被动吃药,套上去以后一大把的药等着要吃。
关于癌症是慢性病的提法,我是2002年在上海电视台的民生健康栏目开讲的,现在已经已经慢慢变成共识。癌症的治疗不仅需要药物,更需要正确的理念。第一,医学治疗肯定是需要的,但是病人想康复,我高度归纳两个词:别烦,把睡眠搞好。把心安顿了,你就能睡好,睡好了就能休整好。
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我很少用抗生素,倡导保持一颗宁静的心,倡导回归一种本我的状态,天人合一的原本的状态。
梁尚华(上海中医药大学教授、科技人文研究院常务副院长):我感觉今天的座谈会有两个主题词,一个文化,一个是医学。我也正在思考三个问题,想把自己的一些思考和大家分享交流。第一,医学和文化是什么关系;第二,医学和文化如何结合;第三,医学文化和文化医学有什么区别。
对于文化来讲,医学的范畴相对小一些,医学的对象是人。但医学在形成发展的过程中,离不开所在社会的文化影响,西医的医学伦理、医学人文、医德教育、医学文化等,也都蕴含了一定的人文和文化的内涵。中医诞生于我们传统文化的沃土当中,中医学里既有自然医学的一些内容,同时又有丰厚的人文社会科学哲学的内涵,所以讲,中医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一个重要载体和集中的体现。
第一,中医学比较集中的体现了中国传统文化中庸、综合、动静态结合的思维;第二,中医学比较集中地体现了中国传统文化当中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整体观;第三,中医学还有一些我们讲的形神合一、因地制宜、因时制宜等三时合一,同时中医学里面还有很多医乃仁之术等道德修养的内容。
“关乎天文,以查时变,关乎人文,化成天下”,这是中国对文化最早的论述。1840年,鸦片战争开始后,西方的尖船利炮打开了中国的大门,有些人就片面的认为,中国之所以落后挨打是因为传统文化的问题,没有客观对待传统文化,甚至把传统文化简单等同于封建文化,把传统文化简单等同于落后文化,传统文化的精华被人遗忘,传统文化的糟粕无限的放大。
还好,改革开放以后,我们国家对传统文化进行了重新的审视和认识,国家也出台了很多支持传统文化的政策。尤其是十八大以来,中国传统文化得到了正确客观的评价和认识。
我们今天主要是讨论文化和医学的关系,应该讲,老百姓对健康长寿是非常渴望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健康保健的办法。但是结果怎么样呢,营养过剩,三高增多,大病重病早发、多发,然后我们的肥胖人群数已经居世界第一,当然还要考虑中国庞大的绝对人口数,还有失眠、焦虑、抑郁直线上升。
我们现在追求吃得好、喝得好、住得好、医疗保障好,有这四个好是不是一定健康长寿呢?不见得。说到这里,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我的老师,也是何裕民教授的老师,上海中医药大学终身教授裘沛然先生。作为国医大师,经常会有媒体采访他,请他谈一谈养生保健的内容,他很少谈,但是他给自己开过一个处方,叫一花四叶汤,一朵花四个叶子,一花就是健康长寿之花,这朵花需要四个叶子:豁达、潇洒、宽容、厚道。我感觉裘老开这个方子和骆教授的处方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谈外在东西,谈的是内在,内心。人要心地善良一点、心情愉快一点,就会健康,就会不由自主的长寿。反过来想,如果一个人心胸狭隘、自私自利、见利忘义、自私毒辣,这样的人绝对长寿不了。
张智强(上海中医药大学教授、《中医药文化杂志》主编):
2016年的全国健康卫生大会上提出来,今后的卫生工作要以健康为中心,不是以治疗疾病为中心。而健康这个概念非常大,涉及到很多方面。现在我们医学院培养的学生,基本上是为了医院的治疗疾病来培养的。其实健康涉及到很多方面,思路拓宽了,并不简单的用治病的方法来考虑问题。包括教人怎么行善。开始的时候,病人是出于自己健康而去行善,但做到一定程度以后就会上升到人生观、价值观,是人生的追求,变成一个持续不断的动力。
王键(上海中医药大学教授、科技人文研究院院长):薄薄一本书,赫赫人心术。我们今天谈的话题毫无疑问离不开文化,其实我们更要聚焦的是我们的医学,我们的健康事业,视野确实要不断的拓宽。我对医学有一个理解,尤其对中医药,我阐述过一个观点,医学尤其是中医,毫无疑问是治病的医学,治不好病,中医发展不到今天,因为它的疗效,因为它能够解决疑难病症,所以中医是个治病的医学。第二,中医是哲学的医学,如果要真正意义上学好中医,必须要有哲学思维。第三,中医是文化的医学,必须要和中华文化紧紧联系在一起。第四,中医应该是养生的医学,黄帝内经162篇文章,三分之二都是谈养生问题,第一篇文章《上古天真论》,把医生分了几个等级。圣人、至人是最高明的医生,他们要研究的不纯粹是疾病问题,而是健康问题、养生问题。第五句话,中医是生活的医学。健康的维护离不开我们的日常生活。第六个概念,中医是个儒雅的医学。历史上所有的大医都是学问做得很好的诸子百家、儒者。其实中医还是时尚的医学,它有哲学、有文化、有儒雅、有生活、有品位。
第二,什么是疾病?疾病毫无疑问离不开病原体。现在,将人的基因图谱解读以后,几乎所有的疾病都可以在基因层面找到一个病变的关键,所有的疾病都与基因有关系。所以,现在医学界提出基因诊断、基因治疗。不管是感染型疾病还是非感染型疾病,人的一生当中得什么病,基因谱就命中注定了,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得肿瘤,有些人就是必须要得糖尿病的。
其实,从整个疾病的发病特点来说,两种因素是导致疾病的基本原因,一个是生物性因素,一个是心理性因素。生物性因素导致的疾病,在所有疾病当中占30%左右,70%的疾病是由心理因素导致的。所以我们看病的话,不要只是从生物的角度,细菌、病毒,哪个基因出了问题,其实更应该看这个人的思想层面、精神层面、情感层面、文化层面、价值取向层面、信仰层面,包括家庭环境、信心、人与人之间的人际关系,都和疾病的发生发展有极大关系。
唐代有个医学家叫孙思邈,非常有影响的一部著作《千金方》,一篇文章叫《大医精诚》,他对养生有两句话,其一,药补不如食补。不需要吃补药,通过日常生活,把饮食调节好,就能达到调养机体、维护健康的目的。第二句话,再好的营养也不如健康的心情。所以这是神的医学,开了一张精神的处方、心理的处方、品格的处方。《内经》有一句话,“病为本,工为标,标本不得,邪气不服”,医生和患者之间是标本的关系,是人和人的关系,不仅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我现在上门诊,每个星期两个半天,我自己限号,30个号,一放号,一分钟就挂完了。为什么限制30个人,因为我要留出一定的时间给病人,要听他讲,然后我要和他沟通,开一张方子以后,我还要跟他讲日常的生活起居,精神要注意什么,饮食要注意什么,运动要注意什么,家庭要注意什么,人际关系要注意什么。同时要辨天看病,看天气的变化;辨地看病,看地理环境的变化;要辨运看病,运与气;还有辨神看病,就是这个人的精神心理状态,最后再聚焦到疾病、症状。所以我开处方是天地人要有机结合的。
今天会议的时间很短,但延续的是数千年中华文化和中华医学的精髓。我不久前在北京中医药大学做了一次报告,就是介绍《黄帝内经》的时空观。人认识世界、认识社会,最要把握的是天地人,时间的概念、空间的概念,而人是其间的主体。对于人来讲,除了基本的物质层面,最主要的是要把握境界、心胸、思想、精神,这是最主要的。所谓,上医不治已病治未病。
(桂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