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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9年05月15日 星期三

    译莫泊桑小说感言之二

    “化境说”与粉饰

    柳鸣九 《 中华读书报 》( 2019年05月15日   03 版)

        在文学中,还有一种特别的情况,即由于这种或那种原因,作者的描述也可能有失误、矛盾、不合理、用词不当、描述条理不清晰的时候,原因不难理解,作家也是人,生活在现实社会中的作家,不可能不碰到经济、政治、社会公共关系、朋友交往、身体状况以及恋爱婚姻等等的难题、困顿、不适、不愉快、痛苦、忧郁等等个人状态,不能不对写作生活有所作用和干扰,他们虽然是天才惊人的“上帝选民”,在现实生活中也难免有顾此失彼,多虑分心,“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的瞬间,而在作品中留下了瑕疵、毛病、缺点、失误、残缺或重复……

     

        对此,怎么办?情况是复杂的,说法是多样的:一,肯定是译者译错了;二,一定是不同的版本文本不尽相同;三,排印错误,等等,等等……在各种各样的说词中,作者本人的嫌疑相对比较小,他是写书人,他怎么会把自己的书写错呢,而在这些说词中,译者的嫌疑相对比较大,译书需要经过那么多的技艺流程、涉及那么多的知识、那么丰富的词汇量,作品的头绪那么纷纭复杂,每一步都有坑洞等你踩进去,何况,译界还有那么多流派,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那么多是非曲折谁能分得清?

     

        还是让他们自己说清楚责任在谁吧,于是,译师经常成为背黑锅的角色,遇此情况,译师怎么做那就要看他的信仰了,如果他信“直译说”或者“硬译说”,或者头上沾过愚忠的圣水,那么,他只能靠上帝去保护了。法国人中这种迂人相对比较少,上帝可以少费力气,费加罗、吉尔·布拉斯、雅克都这么善于维护自我,要上帝帮忙干什么?如果是费加罗式的译师,碰上了这种情况,他祈求上帝的那两个祷词还没出口,恐怕就已经擅自把译文按他自己的口味改好了,他对这盘菜的加工恐怕就不是一般的“添油加醋”了,是的,我对这种费加罗性格很欣赏,我赞成他这么做,他从一个添油加醋派变成了一个改译派,这是一个启发,一种态度,一种行为。

     

        这是把水搅混?还是弥补艺术?是亡羊补牢的善举?还是违反译道译德的恶行?见仁见智,因人而异,如果是创作型的人,追求完美者,要他们宽容善待,似乎并非不可;如果评论者、鉴定者是各种类型的“红衣教主”,批评、谴责、追查原罪、就在所难免了。

     

        在莫泊桑的小说中,就有这样一篇作品,而且,偏偏是他的重点之作《月色》,《月色》几乎是他倾注了全部描绘才能的一部力作,他在描写这个月夜的魅力与优美上可以说是不遗余力,其中的一段可以说是他描述中的重点之重点,其原文如下:

     

        例二:Des rossignols lointainsmêlaient leur 

    musiqueégrenéequifaitrêversansfairepenser,

     

        leurmusiquelégèreetvibrante,faitepourlesbaisers,

    àlaséductionduclairdelune.

     

        英译:Distant nightingalesshook out their scatterednotestheirlight,

    vibrantmusicthatsetsonedreaming,withoutthinking,

    amusicmadeforkisses,fortheseductionofmoonlight.

     

        特别是这样一段,可说是他的倾心倾力之作,如果我感觉没有错的话,他在这一段不仅想描写出月夜的美,而且想描写出他内心的感受,在我看来,这一段描写颇有仿贝多芬田园交响乐第二乐章主旋律之嫌,在美轮美奂的月色下,他不仅要描绘出梦幻般美的月景,而且要交响着夜林中的万籁之声,颇像贝多芬笔下树林中小鸟的歌声与流水淙淙的交织,但是如果把这两段比较起来,那么莫泊桑是要逊色于贝多芬的,他展示出大自然的美、条理与层次显然不如贝多芬清晰,两个发音物体的声响、攸关与融合的程度,以及大自然的这些声音的交响与倾听者感受心情打成一片、融为一体,也不如贝多芬那样水乳交融,浑然一体。对此,作为一个读者与听众,我们会为莫泊桑感到惋惜。那么,我作为一个译者,又会持何态度呢?这里我讲不出什么高深的艺术哲学动因;这里我也找不出我心里的深刻根由,反正我没有完全顾原文,而按我的理解和感受,对莫迫桑的文本进行了有迹可见的调整,甚至进行了音响起伏关系的重组,我译成这样:远处,夜莺在不断地歌唱,引人入梦而扰人思索,那轻柔而微颤的歌声是专为爱情而发的,更增添了月光撩人的魅力。

     

        坦率说,这段译文显然不属于“直译”“硬译”的品牌,很可能经不起与原文字对字的核对,但却没有违反莫泊桑求美求精的创作意图,没有把硬译风格带进译文,多多少少使译文具有阅读性,我自以为是在“化”,把莫泊桑的意图与努力“化”为像样的中文文本。这个例子,在我看来,似乎可以挤身于“化”之列,不失为译道化境上的一员后备兵。傅雷大师的传人罗新璋先生作评曰:通过译文比较,可看出二译之不同。赵译,根据原文,译其文字;柳译,领悟文本,译其文学。赵译,“隐身”在原著之后;柳译,则往往“现身”说法。“隐身”是隐去译者自身,“现身”是现学有所成的研究型译家。柳公涉足翻译莫泊桑,已非初出茅庐的译人,俨然是在外文学界有影响的著作家,有自己的行文习惯,相当的文字功力。虽译述他人作品,也透露出译者的身份意识。但对于罗大译家这一段评述,不知高明的读者是否首肯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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