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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9年05月15日 星期三

    不含英格兰的欧洲史

    黄光锐 《 中华读书报 》( 2019年05月15日   10 版)
    《皇帝圆舞曲:从启蒙到日落的欧洲》,高林著,东方出版社2019年3月第一版,68.00元

        不知欧史者,即不知世界。但遗憾的是,现在人们往往对二战前的欧洲史一知半解;对欧洲史有所涉猎者,又多系浮光掠影观奇看景;成系统地了解欧洲两千年浩瀚历史的“知欧者”当中,却又泰半以“知英”为本色。“英伦即欧洲,欧洲即英伦”,成为多年来中国版欧史观的潜台词。就此而论,高林与他的《皇帝圆舞曲》实属异类。

     

        王朝的时运

     

        延续数百年的王朝秩序,在法国大革命与拿破仑战争的冲击下风雨飘摇。好不容易重建起来的维也纳体系,也终于被1848年的革命风暴摧毁。从那一刻起,维也纳的哈布斯堡帝国、勃兰登堡的普鲁士王国、巴黎的法兰西,这欧陆三强,走上了各自不同的道路。

     

        高林以充满同情的语言描述了弗兰茨·约瑟夫皇帝(茜茜公主的丈夫)与那个在他身后分崩离析的帝国。在暗流汹涌的变革岁月里,这位“虽然感情丰富,但是意志薄弱”的皇帝在欧洲的国际棋盘上昏招迭出,在国内的板块碰撞间随波逐流。在1866年被普鲁士击败的黑暗笼罩下,弗兰茨·约瑟夫皇帝犯下了那个不可挽回的错误:1867年的奥匈妥协。

     

        在给予匈牙利——实际上是统治着匈牙利的马扎尔贵族们——二元君主国之下的一系列权益,甚至是重大内外事务上的一票否决权后,帝国却在阴差阳错之间未能给予向来支持皇室的波希米亚同等的待遇。三元君主体制无法按照预案出炉,不仅使得帝国丧失了三角博弈的内生稳定机制,而且由此招致怨恨和不平,为1918年一批民族国家在帝国残骸上出现埋下了伏笔。

     

        而在剖析哈布斯堡帝国的强邻普鲁士时,高林引入了“一个完全不同于以往的考察德意志近代史的有趣视角”:“把普鲁士的历史当作是一个全新的讲德语的国家的历史,而不是德国历史上的一时一地的历史来看待。”从“明星老弗里茨”开始,直至赢得普法战争后普鲁士国王威廉一世加冕为德意志帝国皇帝,作者带我们俯瞰了这段波澜壮阔的历程。

     

        然而,由“大普鲁士理想”的俾斯麦一手设计创建的德意志帝国,真实的底色是一个伪装成统一国家的普鲁士霸权体系。“帝国宪法把国家法意义的国家主权留给了德意志联邦会议,把外交权留给了帝国整体,但没有取消各邦的国家地位。”从符腾堡到巴伐利亚,从巴登到萨克森,各邦之间互派外交使节,某些大邦甚至被允许保留单独的驻外使馆。帝国的存在,只是体现在一旦战争爆发各邦的陆军都接受普鲁士陆军参谋本部的统一调遣,与和平时期各邦的海关遵照扩大的德意志关税同盟统一收税而已。

        这个充斥着内在矛盾的帝国,在俾斯麦的“同时玩转七个水晶球”之下,走钢丝般度过了十多年的光阴。及至1888“三皇之年”,终于迎来了“傻瓜威廉”这个“内心焦虑,缺乏安全感的残疾人”皇帝,于是潜藏已久的矛盾一个接一个爆发,老欧洲步向了一战的毁灭。

     

        机会主义的波拿巴皇帝

     

        然则,全书最为精彩的章节,笔者看来还是将法兰西放到无影灯下的“拿破仑三世和波拿巴主义”。

     

        拿破仑三世在1852年建立的专制君主统治是一个带着深刻内部硬伤的怪物。一方面,全无王族血脉的路易·波拿巴不能以君权神授作为政权的合法依据;另一方面,高喊主权在民的路易·波拿巴却又拒绝接受限制总统任期的共和制,而是以1804年全民公决为由,坚持波拿巴家族的君主统治天然合理。于是,这位曾在意大利山区参加烧炭党革命的波拿巴,就以“进步的君主制”戴上了皇冠。

     

        后果是“帝国的革命色彩让保守派拒绝合作,帝国的君主制又让共和派跟帝国反目”。于是,因拿破仑三世而得名的“波拿巴主义”完全不是皇帝期望的模样,成了“帝国得不到任何一个阶级,任何一种传统政治势力的无条件支持”这一尴尬的局面。

     

        在这种局面下,从1848年革命后作为“亲王总统”上台,到1851年纠集5万官兵的军事政变,再到1852年底登基称帝,路易·波拿巴的连续执政居然超出了20年,比1814年的波旁复辟王朝、1830年的奥尔良王朝、二战后混乱不堪的第四共和国都要长,甚至超过了他伟大的伯父拿破仑一世,不能不说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这背后的奥秘在于:一方面拿破仑三世的敌人们诉求不一、相互掣肘——保守派里波旁长幼二支始终无法化解法兰西版的“唐桂之争”,共和派更是山头林立谁也不服谁,这使得路易·波拿巴拥有“利用和维持对手的软弱和分化局面”的操作空间。另一方面,软弱而又敏感的皇帝“非常容易感受到别人的情绪和敌意”,这让他能够“盲人摸象”般地从有限而又杂乱的信息里捕捉到民意的微妙变化。

     

        然而,法兰西第二帝国内在的自相矛盾,和权力根基的脆弱终究无法回避。为了维持民心,眼花缭乱的庆典、华丽辉煌的节庆、大规模的巴黎市容改造被用于“掩盖帝国的虚弱”。在眼前的欧陆与远方的北非、拉美与东亚,帝国卷入一场又一场军事和外交冒险。然而无论内政还是外务,收获各方拥戴的“投资回报”,却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每况愈下。所有明察秋毫的人心里都清楚,闹剧的结束近在眼前。俾斯麦戏耍顽童似的先哄骗再挑衅,只是让那个结局来得更早也更迅捷了一些而已。

     

        如作者所言,“拿破仑三世是一个扮演伟大人物的普通人”。不论其内外交困下出兵远方的意外影响,还是其浓重机会主义色调的统治权术,都分外耐人寻味。

     

        拉丁文明的理想

     

        在高林这里,“奥”是时常被称为“奥地利”的哈布斯堡帝国,而“德”却并非德国——而是德意志。这二者中,前者在大战的剧震下于1918年分崩离析,后者作为“讲德语的人们所创造的文化”区域,从未在地理版图上形成一个与之对应的国家。

     

        哈布斯堡帝国是“欧洲最古老高贵的王朝”,“在这个王朝的历史上,你看不到波拿巴主义的踪影”——在作者看来,哈布斯堡帝国是罗马拉丁文明最正统的延续,其统治理念可以追溯到罗马人的普世帝国理想。公元五世纪,西罗马帝国灭亡后,涌入罗马城的日耳曼蛮族却在潜移默化下承继了罗马的拉丁文明与理想。十二世纪的斯陶芬王朝宣布日耳曼与罗马同源,始于1273年的哈布斯堡王朝则自视为斯陶芬王朝的后继者。

     

        这一“超越民族、语言和文化的界限,缔造一个团结、统一的帝国”的理念,在这个英国脱欧、川普当选,全球化遭遇激烈反弹的年月,显得非常不合时宜。以“普遍的公正和仁慈”为原则的帝国,这一在人们看来虚无缥缈的幻影,在作者看来却是“世袭君主制中最动人和最闪光的一面”。

     

        对欧陆的海峡对岸,本书待以沉默。在此时期国势蒸蒸日上,直至建立全球霸权的英国,仅仅作为背景一掠而过。如此选材当然是刻意为之——对奥德那般挥之不去的情感是本书最显著的特色,此前国内欧史著作所未见的奥德视角,即是由此而来。

     

        如果一个人长期以来误以为“英国即欧洲,欧洲即英国”,而又不愿或者不能拿出大段时间阅读浩如烟海的史料,以致于期望只读一本书就大体上完成观念的纠正,对于这样的读者群体,高林所书写的《皇帝圆舞曲》堪称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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