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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9年05月15日 星期三

    求疵录

    《围城》的一处时间破绽

    陈汝洁 《 中华读书报 》( 2019年05月15日   10 版)

        钱锺书文心细密,涉笔成趣,令人叹服。夏志清在《中国现代小说史》中说:“《围城》是中国近代文学中最有趣和最用心经营的小说,可能亦是最伟大的一部。”(刘绍铭等译,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282页)钱氏“用心经营”《围城》,但也难免百密一疏,细心的读者偶尔也能看出小说中的些许破绽。范旭仑《〈围城〉破绽——读钱定平〈破围〉》(见http://blog.sina.com.cn/s/blog_4e45c1220100d7jc.html) 一文,胪列“破绽”甚全,“钱迷”不妨参看。笔者近来重读《围城》,也意外发现一处时间错乱。

     

        《围城》第九章曾写到方鸿渐与孙柔嘉初次结识的日期,小说中写到:

     

        柔嘉问今天是八月几号,鸿渐说二号。柔嘉叹息道:“再过五天,就是一周年了!”鸿渐问什么一周年,柔嘉失望道:“你怎么忘了!咱们不是去年八月七号的早晨赵辛楣请客认识的么?”鸿渐惭愧得比忘了国庆日和国耻日都利害,忙说:“我记得。你那天穿的什么衣服我都记得。”柔嘉心慰道:“我那天穿一件蓝花白底子的衣服,是不是?我倒不记得你那天是什么样子,没有留下印象,不过那个日子当然记得的。这是不是所谓‘缘分’,两个陌生人偶然见面,慢慢地要好?”(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年第7次印刷本,第308-309页)

     

        方、孙二人初次见面的情景,在《围城》第四章中有:

     

        三星期后,辛楣请新同事上茶室早餐,大家好认识。鸿渐之外,还有三位。中国文学系主任李梅亭是高松年的老同事,四十来岁年纪,戴副墨晶眼镜,神情傲兀,不大理会人,并且对天气也鄙夷不理,因为这是夏历六月中旬,他穿的还是黑呢西装外套。辛楣请他脱衣服,他死不肯;辛楣倒替他出汗,自己的白衬衫像在害黄热病。一位顾尔谦是高松年的远亲,好像没梦想到会被聘为历史系副教授的,快乐像沸水似的洋溢满桌,对赵李两位尤为殷勤。他虽是近五十岁的干瘪男人,绰有天真妩媚小姑娘的风致,他的笑容比他的脸要年轻足足三十年,口内两只金门牙使他的笑容尤其辉煌耀目。一位孙柔嘉女士,是辛楣报馆同事前辈的女儿,刚大学毕业,青年有志,不愿留在上海,她父亲恳求辛楣为她谋得外国语文系助教之职。孙小姐长圆脸,旧象牙色的颧颊上微有雀斑,两眼分得太开,使她常带着惊异的表情;打扮甚为素净,怕生得一句话也不敢讲,脸上滚滚不断的红晕。她初来时叫辛楣“赵叔叔”,辛楣忙教她别这样称呼,鸿渐暗笑。(版本同上,第131页)

     

        小说中交代,方鸿渐与孙柔嘉初次见面是1938年。上引第九章“八月七号”是公历日期,检1938年日历,公历“八月七号”为农历“七月十二日”。而小说第四章写这次会面却是“夏历六月中旬”,“夏历”即农历。这显然是小说作者的“前言”不搭小说人物的“后语”。从小说第四章叙述来看,写上“夏历六月中旬”主要是说李梅亭着装不合时令,大热天穿着“黑呢西装外套”也不嫌热,给人一幅滑稽相。作者在择词上用“夏历”而没用“农历”“阴历”“旧历”等,似乎是用“夏”字提示读者想到“炎炎夏天”。此处如改为“夏历七月中旬”的话,在时间上能与后面的“八月七号”合辙,但农历七月中旬一般是夏秋之交,这样对刻画李梅亭着装不合时令就不太合适。由此来看,这处前后照应不周的破绽,还不大容易缝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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