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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9年04月24日 星期三

    感悟音乐之奥妙

    刘元举 《 中华读书报 》( 2019年04月24日   03 版)

        二十年前,我有两篇文章谈散文,一篇《神性散文》,另一个《再谈神性》,分别刊于《当代作家评论》和《文学自由谈》。记得我在阐述何为“神性”时,执拗认为神性不属于城市,因之娇气和傲气,不可能在人口稠密的地方。它受不了喧哗与骚动,距我们高远得不近情理。在我看来,就像青藏高原的云,有着灵魂的聚散魔力,幻化莫测。即便那唐古拉山角下的孤零零骨架,那月球般旷漠的柴达木公路上兀立的一只鸟,还有黄河源头的毛色光亮彬彬有礼的荒原狼,也无不与高原的诡谲云朵构成关联。

     

        这些蕴藏着神秘的地域,对那时的我膨胀着巨大的诱惑。神山,神湖,冰雪经幡玛尼堆也都逐一出现在我的长卷影相散文《用镜头亲吻西藏》之中。神秘与神性不大一样,神秘是一种纯客观的存在方式,而神性则属于人的意识范畴。在那片神秘的高原,布满神性,等待着你去触觉、感应和发现。

     

        或许正是基于当年的黄河源和柴达木的亲历,让我在经过了十年的岭南漂泊中,对神性有了新的发现和认知。

     

        神性未必就在无人区,也未必就一定要有狼和鸟什么的奇遇,也不一定要借助外部的奇崛力量。神性原本就在你的心中。一切无形都比有形更加接近神性。只不过人的神性感悟常常是迟钝的,沉睡的。需要一种东西唤醒。而音乐,特别是交响乐,恰是唤醒我的灵丹妙药。

     

        人在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是孤独的个体,尤其心灵方面。而皈依,便成了终生困惑与焦虑的唯一救赎。人像一片叶子,众人像一大片叶子,顺流顺势而漂。陌生的异乡,希望与沮丧相伴,激情与无奈并存,时光的流失,年岁的增长,是对雄心壮志的最大蚕食。在深圳这样的城市,会比其他城市更强烈地感受到灵与肉的挣扎。贫穷的挣扎与物质的丰足刺激,同样会让原本就搭建不牢的精神壁垒迅速塌陷,面对不期而至的空虚与无聊,那种无边际的浸泡,如何抵挡抑或隐匿。

     

        还清楚记得十年前的上海音乐学院贺绿汀音乐厅谛听傅聪与安东.克迪同台演奏莫扎特协奏曲的情景,不同的诠释,让我对音乐的深奥与莫扎特的神灵有了全新的体验与认知,莫扎特的音乐是最具神性的。

     

        从傅聪先生身上获取的更多营养还是那个平安夜,我与傅聪先生在淮海中路放谈音乐。那真是不可多得的机遇。

     

        我由关注钢琴到浸淫交响乐,这是一个重要转折。而自从见识了爱华德在深圳大剧院指挥的那场德沃夏克的《自新大陆》,我便对交响乐有了终生难忘的印象。

     

        那时他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变白,但后脑却在激情颤动中迸出光彩。进入第二乐章,那首缘自黑人歌曲的旋律,有着飘逸的神性,那是来自天国的音色。在那个夜晚,让我经受了一次心灵的洗濯;还有爱华德指挥的马勒第一、第五、第六,无不闪现出神性的力量,尤其“天堂曲”,这在后来我去克拉根福特朝拜马勒的森林小屋时,“天堂曲”的旋律犹如从那个被森林包围的红顶小木屋里飘出来。那个极孤独的窄窄的空间,马勒如何生活。

     

        音乐的神性不仅通向天堂,也毗联着地狱。《向死而生》既是德国哲学家的命题,也是人类归宿的永久困惑。从柏辽兹的《幻想交响曲》,到李斯特的《梅菲斯特圆舞曲》《伊索尔德爱之死》,从圣彼德堡的修道院旁边的那座安放柴可夫斯基墓碑的圣园,到布拉格埋葬德沃夏克的墓地,我感受到的都是无法言说的神喻。柴可夫斯基与陀斯妥耶夫斯基相隔不过十步,他们彼此间都能够瞅见头顶上的树枝摇动,也能听得到落叶的细细簌簌声音,这种极细微的声音是悲情音乐家与文学家的灵魂对吟吧。在德沃夏克墓碑前,我看到了阳光小心翼翼地撒在上面,只限于撒到雕像的上半身,绝不会晒到他的脸,生怕惊扰他,或担心晒痛他。这种遍地铺洒的阳光,处处灼烫,而唯独到了接近大师灵魂之处却变得如此谨小慎微,这是对音乐灵魂的尊重,是大自然的悲悯情怀。这就是我所体会到的奇妙。

     

        从爱华德的《自新大路》到林大叶上任总监的首秀《天方夜谭》,再到俞峰那颇具“野心”演绎的瓦格纳的《尼伯龙根的指环》,现场撞击,直扣心灵。一位音乐界朋友说:交响乐就是神派给人间的使者。这个使者让我已经有幸受益了。

     

        在我看来,音乐是神性之源,其丰厚与博大,其源源不绝,岂止是大江大海。

     

        让音乐走进生活,亦是需要缘分的。我因为写作那部非虚构长篇《城市·大演奏厅》而走进了深圳交响乐团。当时哪里会想到在此一呆,竟然十载。真是“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

     

        黄贝路是南北走向,路两旁有着高大威猛的大榕树守护,那种粗大的躯干,丰茂的根系,以及垂挂飘拂在半空的幕帘状棕色“胡须”,俨然一位沧桑巨人,犹立千年,其实,才不过几十载。

     

        在我每天出入的电梯里,总是不经意间能够撞见演奏家。这是些虽然没被歌德目光抚摸的人,却有着被柴可夫斯基的灵魂照耀的人,有着约阿西姆一脉相承的再传弟子,这便常常会让我仰慕。常住这里的有深交的原首席,也有现任的首席,他们都是名家。有一次,一位老人在电梯里与我摩肩接踵。那是一位拄拐的老人,高瘦而佝偻,却不曾想他对我手中的光盘一直追逐:他念出声来:“马勒的大地之歌。”我们就是这样有过短暂的交谈,原来他是深交第一代大提琴首席,早已退休闲赋。他那天欣慰地告诉我他搬家了,并将搬到新家的详细地址写在一张字条上,他希望我去那里跟我谈音乐。深感遗憾的是,因我一时忙碌而没能去他的新居,几年后再想去时,他已走了。一个靠拐杖而蹀躞的大提琴老人,就这么从细雨迷濛的黄贝路上消失了。

     

        黄贝路是一条音乐之路,有的音乐人从这里远遁,而有的人却从远方走来。最近听说柏林爱乐和以色列爱乐均换了新任总监,这两位年轻人是基里尔·彼得连科和拉哈夫·沙尼,他们俩人均与黄贝路有缘,曾先后指挥过深交。

     

        年轻就是未来。在深圳音乐厅的舞台上,经常不断地看到乐队中有新的面孔出现,他们无疑是从海外深造归来,是优中选优的精英。他们带来的新的音乐文化,给了我新的体验与感悟。但愿我能够将音乐与文学更好的融入一体,在音乐的神性中,升华文字,创作出真正令自己满意的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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