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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9年04月17日 星期三

    荒林年青,她像我当年那样,一到未名湖就恋上了这里的光影和色泽,在这里做梦和写诗。

    未名湖之梦——读荒林

    谢冕 《 中华读书报 》( 2019年04月17日   11 版)

        荒林有新作,其中的一首长篇是写未名湖的,题目是《未名湖叠影》:正午的阳光照耀林中暗夜,小径斑驳显身,我倾听一棵树,美丽如思想呼吸。这是她诗中的基本意象,这情景我是熟悉的。多半是夏日的中午时分,阳光从浓密的树隙间透进来,把鲜亮的太阳花星星点点地洒满了周围的灌木和草丛中,这就是荒林说的“林中暗夜”。蝉在树间叫着,仿佛是在很遥远的地方。湖畔的树林密不透风,是一个喧闹中显得静谧的去所。此际,她在这里享受午间的喧闹,不,是在这里享受一日中难得的幽静。她此刻的拥有,也曾是我从青年时代直到如今的拥有。能拥有一天便是幸运,何况是今日和以往!

     

        未名湖是让人做梦的地方。都说湖光塔影让人流连,都说它风景美。其实在京城,比它更美的地方有的是,轮排名,恐怕要在前十之外。也许,未名湖的魅力就在它的“未名”上。一个学校的校园,经历了诸多时光变换,也经历了诸多智者的劳思费神,终究也无法给它一个适宜的名字。它也就始终这般地“未名”着。我说未名湖是让人做梦的地方,是在说它的有别于别处的独特,它总让人思绪飞扬。来到这里,眼前是湖光潋滟,柳影婆娑,而它潜在的精神魅力更令人神迷。荒林年青,她像我当年那样,一到这里就恋上了这里的光影和色泽,在这里做梦和写诗。

     

        诗的题目是“叠影”,这是解读全诗的“钥匙”。荒林把在这里不长也不短的日日夜夜,当年的记忆和如今的回望,那些酸的、甜的、欢乐的甚至是有点苦涩的、舒心的甚至是纠结的经历和思绪,化成了断断续续的意象。这些纷至沓来的碎片,犹如林间静谧的花影洒了一地,这就是她的“叠影”。“青春的密林更多野兽奔跑”,“她有一只独角兽”,“野牛热烈的火焰”,野牛也好,独角兽也好,“火焰”也好,因为是诗人存于内心的隐秘,她不明言,我们也难以进入。但作为读者,依然可以有自以为是的“猜想”,而这种猜想的“偶得”依然让人愉悦。

     

        这首诗,总体读来不难把握,美丽的记忆,思想飘飞,旧事难忘。有的是实写,有的是虚写,实写的部分有当日一些大事件的回忆,虚写的部分,有我们可以“猜想”的个人情感的经历,它的温馨和疼痛。梦境依稀,难免恍惚,却是可辨。荒林在这里展现的“叠影”,属于个人,也属于历史,她写的可是一首内涵精深而不同凡响的大诗。这首诗中装进了历史风云,也贮藏着个人情感的星星点点,有厚度、显广度、也体现了深度。

     

        作为读者,我们倾听着来自内心的悄然独语,也享受着沉郁的历史回音。就我个人而言,我熟悉当今流行的诗人们关于自我的书写,也信服并欣赏这些书写的细腻和精致,但我依然寻求并渴望视野宏阔的、有更多包容的内涵厚重的诗。我们读腻了那些喃喃私语的单薄,我们在私心里渴望着如今面对的这种并不单纯的“叠影”。荒林的写作一定程度地满足了我的期望。《未名湖叠影》,一个诗人在这里悄悄地展现着她的成熟。

     

        同时出现于这部诗集的《剑桥流水》,可以看作是《未名叠影》的姐妹篇,它同样具有厚重的人文精神和遥远的追怀。剑桥的水和未名湖的水同样温柔多情,同样由此流向远方的世界,它们的深沉和高远是如此地一致。天鹅的泳姿划过玫瑰花瓣的芬芳,若女王轻步红地毯。也是午间清幽,远道来访的诗人在此遇见了牛顿。这巨人午睡初醒,他们相遇于三一学院那颗著名的苹果树下。他们是半睡半醒的人,梦见地球游走。此刻,诗人的神思翩若飞鸿:以梦想的白马饮水于康河,饲草于剑桥,在玫瑰攀援的渡口有小舟摆渡于西东。诗人的目光穿透历史风云,但见“利玛窦登岸澳门而我们溯游西洋”,她的彩笔由此返回澳门大学的现场,那里再现了她的导师引领他们“天鹅般地周游列国”。

     

        这几年,荒林求学并治学于澳门,她有更多的机会漫游世界。这部诗集中的《阿德莱德》、《在纽约》、《在华盛顿》,《停留阿姆斯特丹》都是漫游的情感记历。这些诗篇,随性而往,收放自如,有的是精简短章,凝练而隽永,有的则是连绵长句,自由而奔放。她的这些诗,因拥有广阔的国际视野而给人以新鲜感,她一径地任思绪飘扬,开阔且流畅。这让人确信她的诗有了新的超越,她超越了一般“女性写作”的喃喃私语,她的诗自信而大气。

     

        早在八十年代后期,我就读到荒林的诗。在我的旧日书房,至今还收藏着荒林当年送我的油印本诗集。那是新诗潮浪花飞溅的年代,荒林当时可能还在大学念书,她的那些诗还保留着当年模仿新潮的青涩,那是诗人的“少年之作”。说起这事,她的弟弟刘鸿说,那诗集是他用蜡版刻写的——那时的人还没有掌握电脑和打印机,一般的“出版”都是蜡版刻写。说着说着,时光已把一个时代留在了身后。

     

        这里是荒林最近的作品,写的是北京的一座公园,同样融进了她欲说还休的内在激情:

     

        你抱一把古老的琴/奏昆玉河瘦瘦的弦/在紫禁城之西侧卧/春天开一万朵桃花/秋天飘千万片银杏/你的衣裙全是风景/你的树对鸟说音符/总能听到我的异音/比如由南向北的光/比如由东飞西的暖/爱一个人绽放的香/恨一个人做的怪梦

     

        我不吝篇幅地摘引这些诗行,是想证实她的诗路的确有了大的开展。曾经狂热追求新潮的前卫诗人,当然依然坚守着她的开放的写作姿态,依然写着她的多种多样的诗。但令人欣慰的是,在她的多种实践中,居然也出现了如今这样(以往被视为“过时”的)格式工整的诗篇!她的这种生动的、不拘一格的实践,着实给人以安慰。读着上面援引的诗的段落,没来由地让我猛然想起古人“晚节渐于诗律细”的言说。荒林当然是年轻,喻为“晚节”当然不妥,但是一个诗人能够把初期写作由单纯追逐地“新潮”而转向精致艺术的探求,这的确能够证明一个诗人理念和实践的前进和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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