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English
  • 时政
  • 国际
  • 时评
  • 理论
  • 文化
  • 科技
  • 教育
  • 经济
  • 生活
  • 法治
  • 军事
  • 卫生
  • 健康
  • 女人
  • 文娱
  • 电视
  • 图片
  • 科普
  • 光明报系
  • 更多>>
  • 报 纸
    杂 志
    中华读书报 2019年04月17日 星期三

    陈原老的一个志望

    陈万雄 《 中华读书报 》( 2019年04月17日   14 版)

        2018年是陈原老百岁诞辰,北京商务印书馆张稷女史邀稿、催稿,嘱撰文以作纪念。私谊公义,实不容辞。

     

        自陈老去世,写过几篇短长不一、纪怀述事的文章。从个人与他的交往,他的出版理念和贡献,以至作为近代知识分子的志行,都曾有所表述。自忖对他的行事和思想,能说的大体都说了,少所剩义。

     

        近日整理旧物,搜集了陈原老历年赠送的著作,共聚同游的照片,睹物思贤,多所兴怀。最有价值的,竟找出他给我的几封信。自认识陈原老以来,虽谓相隔南北,见面机会不算少,面谈共话的机会也多。况且已到了熟不拘礼,随意电话沟通,少靠书信往来。能找出陈原老的几封信函,或许不全,还是很值得珍惜的。这些是关于出版家陈原老的资料。

     

        陈原老一生致力于出版和文化,晚年仍老骥伏枥,志望不衰。其中,尤孜孜不倦,寻幽探赜,发掘和研究百年商务的馆史,接二连三撰文,以宏扬二十世纪文化巨人蔡元培和张元济潜德之幽光。显然,陈原老这些努力,不全在纯粹的学术研究,更不在争没世之名,而旨在表彰前贤在出版和文化上的怀抱、努力与贡献,以之晓示当今,启牖来者。用心良美,昭昭人目。对于如何通过出版的构思和行动,以臻中国文化的进步,社会文明的提升,终身不渝。

     

        2000年4月18日的一封来信,内容所及,很值得介绍。这封信充分反映了陈原老晚年,在出版文化上的一项志望,可惜壮志未酬。同时也记录了本人与陈原老为达成这个出版愿望的共同努力,可惜终未成事,而留下遗憾。如能成就此事,对我而言,是在陈原老直接指导下极有价值的一项“书生事业”,而出版生涯,更形惬意了。

     

        陈原老的来信,惯常是手写。此函却用计算机打字,信又长,可见老人家对来信的重视。

     

        信很长,开头和主要内容,是讨论另一项新出版的大构想。信的最后一段内容,谈及了复刊《东方杂志》一事。信内,陈老的原话是这样说的:

     

        如真的在网上复刊《东方杂志》,则我你两人十年前长谈一夜的设想,会有实现的可能。这真是人间一大快事故也!在进行这项工作之前,应确定复刊的网上《东方杂志》的方针。

     

        依我浅见,可以有两种做法:一为网罗热点人物,清﹝请﹞他们发表热点文章,以干预政治社会生活为主旨,一举而惊动世界;另一则为保持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为宗旨,实行低调的潜移默化,从总体上提高民族的文明程度和民主风范。前者产生轰动效应,后者则要长年累月才见功效。我个人认为依循后者较适宜,较为符合商务的品格。不知以为如何?然而前者易编,后者难成,更需要耐力。

     

        据不完全统计,全世界范围内华文网上杂志约有三百种之多,但大多数是个人的网页,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杂志;至于拟议中的《东方杂志》这样大型商业——学术——文化刊物,则尚缺如。海外华人华裔约五千万,估计一半不能读写华文,若能吸引能读华文的海外人士二千分之一来访问,则会有一万人左右。内地上网人数约一千万,若能吸引一千分之一访问,则有一万人。两者相加为两万,如果创刊之初有此数的一半访问者,可达一万户。如此,虽然数目很小,但要估计到即使很小,也会发生相当的影响,正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也!

     

        办杂志需物色妥人,最主要是思想上志同道合者,否则启动后难以为继。至于我自己,人老矣,只能敲敲边鼓了,不能上阵打仗了。

     

        而杂志稿件应当序﹝予﹞付酬,且报酬不能太低,这又是亏本之道。

     

        陈原老生前曾拟复刊《东方杂志》网上版的设想,研究者已留意到。于淑敏女士曾发文言及此事﹝于淑敏:《复刊〈东方杂志〉:陈原的未圆之梦》,《出版科学》,2017年第5期,120-123页﹞。其实,陈原老与我欲复刊《东方杂志》的设想,不自网络版始。上引信内陈老所说“如真的在网上复刊《东方杂志》,则我你两人十年前长谈一夜的设想,会有实现的可能。这真是人间一大快事故也!”陈原老记性真好。此信写于2000年,谓“十年前”,如我记忆不误,应是1988年。所谓“长谈一夜”的原委是这样的。

     

        每次见到陈原老,我都会约他“密谈”,谈的都是关于出版文化的问题,无暇及于其他。陈原老深知我对于出版文化,有一定的追求,也极愿意倾听并加以指点。他也不时谈到他的一些出版新想法,有具体的构想,也鼓动我予以推行和落实。这样的例子很多。

     

        时在香港中文大学任教的国际知名学者刘殿爵教授,主持开发了庞大的《中国古藉逐字索引丛书》工程,陈原老获悉,促成中大与香港商务印书馆合作出版。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陈原老已建议我们多出版些关于蔡元培和张元济两先生的文献,要从二十世纪文化建设的角度,认识近代中国的发展,识见卓越。同样,每逢我自己有重大的出版构想和策划,总找机会向他请教。

     

        1986年原商务总经理总编辑李祖泽先生和原副总经理罗志雄兄上调筹组“香港联合出版集团”,我以副总经理副总编辑的身份,实际主持香港商务的工作。两年后履正。经过过往约十年的时间,香港商务印书馆在李祖泽先生的主持下,不仅将奄奄一息的香港商务,扭转了过来,重新出发,再现生机,而且大有扬舷启航,乘风破浪之势。我是在香港商务经营这种的基础上接手的。也图在此基础上,尽自己的才智,承前启后,进一步推动香港商务的发展。内地的日益开放,带来出版的勃勃生机;香港经济和文化教育的上扬,可施为的空间增大;商务印书馆的历史重责和时代的使命;诸因素幅凑缘合,加上风华正茂,本着一股勇往直前的勇气,虽只二年的努力,无论在编辑出版图书经营上,颇见顺利。越发激励信心,不断试图有所突破和开拓。

     

        其中,不知深浅,只是盱衡国内外出版形势和香港社会文化的现况,萌发要在香港复刊《东方杂志》的设想。在近代影响深远而又是商务印书馆历史品牌的《东方杂志》,一直是我们之间谈论商务印书馆历史必及的内容。复刊的发想,也不是“长谈一夜”而起的。其实之前与陈原老和李祖泽先生闲谈或正式谈论过的。我们三人,都任职商务印书馆,对中国近代出版文化亦有相当的认识,对《东方杂志》在二十世纪中国,在学术、文化、教育以至时论的重要历史意义,自然有所了解,而有复刊的愿望,也觉得是一种责任。

     

        检出的一张旧照片,也让我清晰记起“长谈一夜”之事。应该是1988年,趁陈原老来港之便,我邀他到中环的“庸记”聚饭,作“密谈”。那次饭聚只我们两人,主题也只有一个,要商定如何具体落实复刊的计划,不要再停留于议论阶段。那晚饭聚的具体日子反而记得很清楚,是农历的十二月十六日,俗称“尾牙”的晚上。传统中国社会,很重视“尾牙”,香港社会仍保持此传统习俗,是晚家人都会赶回家与家人饭聚。不知何故,我竟选择该晚约陈原老“密谈”的。所以记忆分外深刻。饭菜是什么?倒记不住了。年代久远固有之,当晚俩人精神全放在谈话上,希望谈出结果。所以商议得很详细,由恢复《东方杂志》的宗旨、方针、方案到具体的操作等等,都讨论过。那晚真是“一夜长谈”。饭谈由六时半到十一时,整整的五个小时,直到店家打烊才罢。要谈的事,意见都相当一致。最重要的复刊宗旨和方针,大体意见一如陈老信中所说的第二个方案,“走难走的路”。其他方面我们谈得顺意。虽谓大家同意第二个方案,考虑要继承作为综合性的《东方杂志》的传统风格,适当保留“时论时评”这样的栏目还是需要的。问题是如何体现?不能只留虚语。所以我们反复讨论,要定出调门。最后意见,我们所谓的“时论时评”,重视的是学理的研究和理性的分析,以惩时下时评时论的学理不深,缺少探究,而游谈无根;甚至出于偏见和情绪的,任意雌黄。为坐实如此调门,并试举当时香港和国内热门话题为例。一、其时香港社会,要否建设大亚湾核电厂。议论纷纷。我们认为,杂志可介入此课题的讨论。邀请专家海内外学者,从世界的范围,作学术的检讨,以提供坚实的学理基础。二、另举当时国内要推行“初级社会主义阶段的经济发展”的治国方略。我们也认为,杂志也可邀请香港或海外一个治宏观经济、一个治微观经济的学者,与国内相关要员,就此发展国策作学理性的访谈。既可向海内外,详细阐明理念所在,又能从海外学者的角度,提出关心的问题。饭毕谈罢,我二人都很兴奋。事后由我拟定详细方案,呈交董事长李祖泽先生研究审核。年前我想起此事,拟找出此方案的文稿,可惜遍寻不获。

     

        在香港复刊《东方杂志》,终未能成。其后,无论出版与图书经营,为应付新出版形势,计划一个接一个的,再顾不及复刊《东方杂志》此事了。对此设想,陈原老和我,都是念念不忘的。

     

        作为以承继商务印书馆文化出版事业为己任的陈原老和我,于此,不无遗憾!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日报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