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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8年05月16日 星期三

    听戈宝权谈《阿凡提的故事》

    柴剑虹 《 中华读书报 》( 2018年05月16日   13 版)

        今年5月15日,是著名翻译家、外国文学研究专家戈宝权先生(1913.2.15—2000.5.15)逝世18周年的忌日。记得1965年冬我们北师大中文系4611班的师生到京郊延庆的中学实习,我被安排在康庄中学,很巧戈宝权先生带着外文所的一些研究人员搞科研试点,也住在该中学,我就苏俄文学现状请教戈先生,他不仅非常热情地介绍相关动态,而且回城后亲笔用隽秀的小字抄写了他新翻译的几首诗歌寄给我参考。我正准备写信向他表示感谢和继续求教,如火如荼的“文革”开始,未能再通音问。后来,我在新疆工作十年后,于1978年考回母校读研。1981年3月19日,戈宝权先生到北师大文科楼为师大文科及社科院部分研究生讲《阿凡提的故事》,不但让我再一次领略了他的学者风范,也对通过丝绸之路传播甚广的这个民间文学作品有了更多的了解。27年过去了,戈老当时讲课的情景依然常在我的脑海中浮现。为纪念这位为中外文化交流作出杰出贡献的前辈,最近我找出了当时的听课笔记,略做整理过录如下:

     

        阿凡提其名其人

     

        苏联在本世纪30年代出版了《霍加·纳斯尔丁笑话》,我就很感兴趣。在我国,50年代也已引起大家注意了,当时还曾开展过一场争论。我在1960年写了《关于阿凡提及阿凡提的故事》,想就几个搞不清的问题讲清楚,即:有无阿凡提此人,他是什么人,阿凡提故事的世界影响,等等。我曾经通过俄文翻译了土耳其的《霍加·纳斯尔丁》,很可惜这个译本没有出版。粉碎“四人帮”后,新疆的克里木·霍加写了新的阿凡提故事。这一年来,阿凡提上了动画片、故事片、电视片以及歌剧等等,掀起了一个“阿凡提热”。可见,阿凡提还活着,他还活在我们中间。我认为,阿凡提带有世界意义。

     

        1、阿凡提的名字。对阿凡提,外国有各种称呼,有的叫霍加,有的叫纳斯连丁,或纳斯尔丁、纳斯连丁·霍加。其实,“阿凡提”是个称号,不是姓,而是一个尊称,即“先生”,或用以称呼有学问之人;或称“毛拉”。他本人名字叫“纳斯连丁”,是从突厥语来的,即“真主的恩宠”之意。在土耳其又名“穆阿丹”,到高加索、阿塞拜疆,称“毛拉·纳斯连丁”,塔吉克称“毛拉·莫希菲基”,哈萨克叫“阿尔塔尔”,鞑靼人称“阿赫迈得·阿卡依”。在我国新疆叫“纳斯尔丁·阿凡提蓝提凡”(Lantifan,突厥语意为“笑话”),即“阿凡提的笑话”。

     

        2、究竟有没有阿凡提此人?我注意中外文学作品的关系问题,其中即有民间文学的交流问题,如《灰姑娘故事》与我国《酉阳杂俎》中有的故事的关系。阿凡提故事是从中近东经丝绸之路流传进来,在我国新疆新的土壤上发展起来的。外国学者经过研究,认为历史上确有其人,本是土耳其人。如捷克1976年编的百科全书上有一条目,苏联1975年的文学百科中也有这一条目。大约是在19世纪80年代,土耳其有一位学者名叫穆夫提·哈桑,他研究出13世纪时土耳其西南部希甫里希萨尔城附近的霍尔托村有一个霍加·纳斯连丁,其父亲是一位伊玛目(领拜人),他后来也当了伊玛目,属于伊斯兰教的苏菲派。他讲了许多笑话。根据土耳其的考古,在阿克谢希尔找到了他的坟墓。考证出他生于回历605年(公元1208—1209年),死在阿克谢希尔,死于回历683年(1284—1285)。这是一个充满幽默的人。阿克谢希尔每年有一个“纳斯连丁节”。因为他倒着骑毛驴,其墓碑上卒年反着写386,译为阿拉伯字母,意为“我看见了”。因此眼睛有病的人要用他坟上的灰土擦眼睛。13世纪时蒙古人越经土耳其时,当地有一位英雄战士叫纳斯连丁·穆罕穆德,领导人民起来反抗入侵者。因此又有许多故事是讽刺铁木尔的。而实际上他们二人相隔了一个世纪。是否可以这样讲:曾经有纳斯连丁这样一个人,但是经过六七个世纪的流传、演变,成了目前的阿凡提故事。现在许多国家都讲阿凡提生活在自己国家的某地,如苏联的塔吉克人说在列宁纳巴德(原地名为霍真特),乌兹别克人说在布哈拉,而我国新疆维吾尔人则说阿凡提是自己民族的智慧人物。

     

        3、阿凡提故事的流传过程。外国宫廷中有专讲笑话的人。据说在10世纪,阿拉伯国家有一位有名的说笑话者名叫朱哈,他讲的笑话后来一直流传到地中海国家,以至意大利;又流传到土耳其,而当地本来已流传着阿凡提的笑话,后来就混而为一。因而,当阿凡提的故事从土耳其文译成阿拉伯文时,就取了一个名字叫《鲁米利亚的朱哈》,即“小亚细亚的朱哈”,故事就混淆起来了,往东再流传到新疆。这与丝绸之路有密切的关系。

     

        民间文学有世界的共同性,也有不同的特点。我们进行比较研究,可以发现很多有趣的事情。土耳其文的阿凡提故事有97个“基本的故事”,如第一个故事《阿凡提讲道》与《互相问问》几乎一样,第21个故事《明天就是世界末日来临》与《还要外套干什么》,第26个故事《锅死掉了》与《锅生了个儿子》,第89个故事《霍加与帖木儿打猎遇雨》与《一匹老马》,等等。经过7个世纪的范围极广的流传(基本是是口传),肯定会有所变化,加上了地方色彩。

     

        阿凡提故事的当代传播

     

        阿凡提故事在当代流传更广了。如土耳其1966、1968、1973年都出版过新的阿凡提故事集,所收多达475个故事。德国1911年已有阿凡提故事译本;英国1964、1966年已有译本,最近又出版了三部阿凡提故事;法国有1958、1962、1975年版译本;美国有1960、1965年译本;苏联1936、1959年所出的译本,据说从原有1000多个故事选译了近500个;日本1965年从土耳其文翻译,已出了四版。美国有一个协会,研究高能物理,1965年1月出版一本高能物理书,封面却印了阿凡提倒骑在毛驴上的图(土耳其伊斯坦布尔博物馆就有这样一幅画),而且书中收了几十个阿凡提故事,书的扉页印着“霍加·纳斯连丁骑毛驴的方法”。国外也有许多学者在研究阿凡提,出了不少研究著作,有的还写成了小说。如苏联作家萨拉维耶夫写了两部中篇小说《霍加·纳斯连丁在布哈拉》《霍加·纳斯连丁的奇遇》,都拍成了电影《游侠奇传》;作家尤格斯拉夫写了小说《霍加·纳斯连丁在伊斯坦布尔》。外国辞书上也对此纷纷作了介绍。

        据我查找,我国最早介绍阿凡提故事的,是李元枚选译的《纳斯尔丁·阿凡提的故事》(10则),刊登在1955年7月号的《民间文学》杂志上。所知国内出版的同类故事单印本,则以赵世杰先生编译的《阿凡提的故事》(上海文化出版社,1958年)最早,接着,新疆人民出版社、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等也都推出了译本。(新疆人民出版社于1963年出版了由穆罕穆德·伊明等编译的《纳斯尔丁·阿凡提的故事》,可叹的是1966年6月文革伊始,在新疆首先将批判“大毒草”的矛头指向了这个作品。)就在戈宝权先生给我们讲课之后的1981年12月,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印行了他主编的《阿凡提的故事》,收故事393则。他讲课时提到“很可惜没有出版”的通过俄文翻译的《纳斯列丁的笑话:土耳其的阿凡提的故事》,则在1983年也由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出版印行。30多年来,全国已相继有数十家出版社出版过不同版本的《阿凡提的故事》,最近的则有2017年外文局旗下朝华出版社2017年5月署名“弘智主编”的版本,副标题为“骑着毛驴笑遍世界的智慧故事”。该书的维吾尔文本则有哈吉艾海买提的编译本(新疆人民出版社,1980年)和艾克拜尔·吾拉木所著的分册本和《阿凡提笑话大全》(新疆青少年出版社,2006年)等多个版本。其藏文本则在1985年由青海民族出版社首印,后又重印了多次。其他还有蒙文、哈萨克文、朝鲜文等译本。

     

        戈老亦为用其他文艺形式传播阿凡提故事及对外交流、推广做出了贡献。2015年1月5日,上海《文汇读书周报》曾发表外文局资深编审杨淑心回忆著名翻译家杨宪益先生的文章《老杨——扶我上马的人》,文中提及:

     

        1979年底,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摄制的彩色宽银幕木偶片《阿凡提》在全国公映,受到观众好评。我向编委会建议,以英法文版对国外读者介绍,得到了编委会的同意。请谁来撰写这篇文章呢?老杨推荐戈宝权先生。我上中学时,曾读过戈先生译的普希金童话诗《渔夫和金鱼的故事》。在大学里,有的同学还戏称他为“老渔夫”呢。老杨微笑着说:“戈老对比较民间文学也很有研究,曾发表过论文《谈阿凡提和阿凡提的故事》。”

     

        1980年初春的某一天,杨淑心拜访了戈宝权先生。不久,戈宝权先生撰写的《阿凡提上了银幕》一文,在《中国文学》1980年第七期刊登,受到了广大读者和电影观众的好评。现在,以阿凡提为主人公的各类影视片已经成为国内外观众喜闻乐见的作品了。记得1981年我在北京民族文化宫剧场观看根据阿凡提故事编演的歌剧《第一百个新娘》时,观众的反响是极为热烈的。人民音乐出版社很快就印行了该剧的连环画册。阿凡提的智慧故事还收入了小学语文课本。

     

        我第一次在京郊康庄中学见到戈宝权先生时,他正值壮年,也已经是一位为中苏文化交流做出了杰出贡献的学者和外交家;1981年他为我们研究生讲课时,虽已年近古稀,仍然风度翩翩,热情依旧,初衷未变,壮心不已。这样的人,将永远活在他的作品里,活在人们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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