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河的源头是沁源县,因为有水,整个山城弥漫着植物的香气,生活在沁源县城的人群里有一位追梦一样地喜欢着文学的人,他的名字叫“杨栋”。县城里不光是杨栋,单单省作协会员就有二十多人。听起来人很多,其实文学在当下的社会中还是显得孤寂素朴了,与大众人群多么不成比例。我去过杨栋的老家梨花村,小村庄水瘦山寒,有土的地方肆意张扬着青草,散发着季候囚不住的生命力。杨栋在这样的小村成长,必然会露出一线茂盛。杨栋说:从小就在这儿的山沟里滚爬,在这儿的松林里放牛,是一个典型的山里娃,放牛娃,打工仔,农民工。杨栋说,他是沁河养育了他。
我爱沁河。有水的地方才能发展文明。有水的地方滋养文学。
沁源县写作者陈小燕曾考证:杨栋的这个乡就是羊头山所在地。这个乡就有三个沁河源头。梨花村、南湾村、积善庄。这就是古书上说的“三源奇注,径泻一隍”。
我也生长在山西沁水县山神凹,荒山野沟,逃荒落住的祖先停下脚步,沟里有水,黄土崖壁少石,崖下挖洞,凹里人叫土窑窟窿,是藏人的避难所。小时候对山之外充满憧憬,跟随小爷上山放羊,站在山头上望远,小爷说:“山外有知识。”所以我能理解也是从荒山野沟走出大山的杨栋,正是对知识的渴望,对文化的憧憬,使他从小爱书,向往外面的世界。他爱书爱到走火入魔,恋之如美人,敬之如神明。这一点,像极了他的老师孙犁,孙犁先生曾说“淡泊晚年,无竞无争。抱残守阙,以安以宁。唯对于书,不能忘情。我之于书,爱护备至:污者净之,折者平之,阅前沐手,阅后安置,”他把放书的小楼叫成了梨花村藏书楼,他也真敢叫,在想象中陶醉于自己的富足。
沁河是有灵气的河,这条河养育过一个大作家赵树理,小时候常听人说:“半河腰出了个赵树理。”半河腰子上出的事情太多,但是,知道赵树理是一个编故事的,我知道了就很激动。因为,我们同喝一条沁河水,杨栋和小燕也是同喝一条沁河水,他们也是敬仰赵树理的。赵树理是一个高度,激励他们向文学之峰攀登。在山村子弟,这也是身在茅庐心怀天下了。一个山里人如果不读书上学,一辈子生活在山里,知命知足地活着就是幸福。童年的乡村给了我故事,乡村让我们成人长大。
赵树理活着时,我没有见过他,从沁河两岸四季变换的风物人事中,从他的作品中,我可以想见他活着时的情形:他只知道土地对他的情分不薄,他只知道他该牵挂一条河流两岸的风土人情。他太看中这条河水两岸的人世苦乐了,他有牵挂,有不舍,有情怀,沁河两岸的文学作者,都有对这条河的不舍,对这片土地的不舍,杨栋的乡土散文,也是写沁河两岸的风情。他笔下的“山地小品”“山地女儿”“山地风流”系列散文,都是为沁河立传的。
小燕的这本书写杨栋的轶事,杨栋的评说,杨栋的故事,话须通俗方传远,语必关风始动人,从她的文章里可见山地作者的文人相重之情,惺惺相惜之意。她写杨栋爱书、爱文、爱诗、爱书法、爱摄影、爱收藏、爱漫画,爱生活,写出了一个山里娃自学成才的艰辛,一个文化人山地坚守的坎坷。他们都是我的沁河乡亲,上党文友,在这本书里,我看到了一个书人书痴的生活,一个古典文人的传统。人的气质是需要沉淀人生阅历和知识的。有句古诗说腹有诗书气自华,一个文人,一个作家,更需要多读点书,这一点上,杨栋是一个真正的爱书人,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