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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7年03月01日 星期三

    乌铜走银——袁昆林行走的白银

    《 中华读书报 》( 2017年03月01日   12 版)

        袁昆林:云南昆明晋宁县人,乌铜走银非物质文化传承人,云南省工艺美术大师。

     

        从昆明市区山发,一直沿着滇池的西岸线,行车四五十分钟就能到达晋宁县,滇池在望,这个水边小县城总给人鱼虾旺盛之感,不过当地人更以新兴的玫瑰种植基地为荣,知道“乌铜走银”的不多,反而是外地人常常慕名而来寻找袁昆林。

     

        以前要找袁昆林,还要再走半小时去到天城门村,那时候他对自己的基本定位是一个农民,做乌铜走银只是农闲时的爱好,当不了正事养不了家。这两年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传人,他才和一个朋友的银楼合作,在县里的商业街有了铺面和展示厅,成为一名职业手艺人。人们以“大师”相称,他听了也只是笑笑,脸上有与生俱来的腼腆纯净。

     

        从岳家人到袁家人

     

        乌铜走银最早出现在清朝雍正年间,石屏岳姓工匠在冶炼紫铜时,不慎落入一枚金戒指,金溶于铜,铸成的器皿在手的抚摸之下竟然逐渐变得乌黑。他将这种乌铜打成薄片,在上面刻上各种花纹图案,再以银化水,填充这些图案,打磨后乌铜乌黑,白银闪亮,对比醒目,又有典雅之韵,被命名为“乌铜走银”。后来岳家在昆明开铺,几代下来,继承竟断掉了,幸而袁昆林的祖父袁家和曾在昆明银铺里当学徒帮工,把乌铜走银的技术带回了天地门村。

     

        在袁昆林的记忆中,一开始乌铜走银并没有市场,但当时社会婚嫁生子都习惯用银饰,于是他们一家白天做农活,晚上打制银器。后来是十年浩劫,家中的银匠作坊被当作资本主义尾巴割掉了,收藏多年的乌铜走银珍品和过去请画师画的图画也在“破四旧”中毁了,但祖父和父亲都没有真正放弃这门手艺,偶尔晚上躲进后山做一些银匠活,为的是敲敲打打不要被村里人听见。到上世纪80年代,一夜之间全村人都编竹篾挣钱,沉寂多年的袁家最终还是没有随大流去种竹子,而是重抬了家传的银匠事业。袁昆林更是逆向而行,钟情于乌铜走银。

     

        乌铜走银工艺远比一般的铜银艺复杂得多。除了独门的冶炼乌铜配方和走银技术,更需要全面掌握雕刻造型、书法绘画、微雕等技艺,袁昆林要购买各种金属原料、制作工具,还要去其他地方学习,家里的部分农活都交给妻子,收入又远远不如编竹编,贫富差距带来的压力比动乱时代的艰苦更让人产生怀疑,他一度想过要放弃,“还不如老实做个农民”。当然退意敌不过爱好,不然也就没有今天的“乌铜走银传习馆”,也不会举家迁入县城,完成“农村包围城市”的历史任务。

     

        墨盒与曾经的赠与风气

     

        当年乌铜走银的墨盒最受追捧,民国时期学绅之士尤其喜爱用来互相馈赠,据说当时昆明几家做乌铜走银的匠铺,月定量能达三五千件。匠人们根据定制需要,会在墨盒上雕刻“年月日,某某赠”的字样,图案则有松鹤、梅花、五蝠等等,小巧而雅致。这些袁昆林也做得游刃有余,只是互相蹭送文房雅器并不是现代社会的风气,前些年倒是有不少古董商找他做岳家旧物的高仿品。

     

        除了一些小件的墨盒、手镯、如意和酒壶酒杯,袁昆林的订单都是定制的,比如广东的客人要做一只银碗,外面镶一小圈乌铜走银,可能是想用来装干果;有寺庙定制了装舍利子的宝塔。要求纯手工打制,并跟古时的某个著名样式相同。他也会自己研发更复杂的作品,比如大一些的香炉和花瓶,雕刻的是他去博物馆学来的古滇国一位将军盔甲上的图案,各种狩猎的小人围成一圈,空白处也密密麻麻布满白色的银点。这样的作品可以拿去参展,一年拿一两个奖项也是他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传人一个心照不宣的任务。

     

        百分之七十的成功率

     

        初见那些映衬在乌黑铜底上的银色线条和密密小点,只觉幽幽中泛光,沉静而耀眼,无暇推断它们的来历。首先是乌铜的冶炼,铜矿溶液中加入金、锡等少量其他金属,配比不对,铜最后是无法变成乌黑的。然后将冶炼好的乌铜锻造成薄片,用大大小小的錾子在薄片上雕刻图案,线条有粗有细,有深有浅,全都是凭手感和经验的精密布局。雕刻好后,将银粉堆在图案上,喷火烧熔,铜的熔点大概在1084℃,乌铜合金比铜的熔点略低50℃,银的熔点大概在960.8℃,利用温差和不同的熔点让融化的银流动逐渐“走”满图案。冷却后开始打磨,磨的力度需要性子“磨下来”才能控制好,挫子与刷子并用,力度太轻磨不掉表面杂质,力度太重又会将细微线条处的银给磨掉。最后一道工序颇有人情味——图案完整的乌铜片按照之前设计做成器形,还要拿在手中捂一捂,捂的时间长短与季节有关系,夏天最好,天热,半天就能捂成,冬天就难捂些,有时一整天都捂不成。其原理大概是人体的温度和汗液引发氧化反应,总之每一件乌铜走银作品都是用耐心孵出来的。

     

        熟练如袁昆林,也只好说自己的成功率在百分之七十左右,因为雕刻的时候一锤落错,一个线条就坏了,一幅画也就毁了,打磨的时候力度一过,一根线条的末尾被磨掉了,整个韵味也就变了,还有为了让融化的银更好的融入雕刻线条,他采用吹火的方法,用嘴来控制火候大小,但在完了之前,火苗是不能灭的。于是他学了音乐人才需要的循环换气,能不间歇一两个小时气息不断。

     

        一枚松针也来之不易

     

        在袁昆林乌铜走银传习馆的门口,放着一张矮板凳,一个树墩,树墩上有固定铜片的铁质卡槽,然后大大小小的錾子,一把小锤,学习乌铜走银的前一两年,几乎就是坐在这方寸之地雕刻图案。没有见到本地的年轻人在这里学习,却有一位江苏姑娘日日坐在这,反复敲打一幅松鹤图案。常见的放射状松针,以及单腿站立的白鹤,在这一点一点从錾子下显露出来,布局要和谐,线条要流畅,不能有任何多余。江苏姑娘在这已经有一年了,仍觉得自己需要过很久才能合格。

     

        袁昆林的大门敞开,想来学习的都可以过来敲几锤试试,孩子们放学归来,也会拿起锤子玩—下,耳濡目染之下,一轮小太阳一分多钟就敲成了。学徒不多,但袁昆林也不着急,他自己这几年刚有安定之感,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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