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易与当前易学研究的新开展

    宋儒张载说“《易》为君子谋，不为小人谋”，此言一语道出了儒学视域下《周易》这部经典的道德性与教化性。这一点也鲜明体现在《周易》经传中大量出现的“君子”一词。据初步统计，《周易》经传共出现“君子”128处，这比“圣人”“大人”在使用的频率上要远远高得多。“君子”是儒家的现实人格要求，做君子不做小人，这是中国人做人的最大共识，这一点深深影响到中国老百姓的做人与为人。儒家很多经典都大量论及“君子”，大家耳熟能详的如《论语》“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等等。实际上，全面来看，论君子最有代表性的当推《周易》，尤其是64卦《大象传》有53卦都是论及君子修养的，最著名的就是乾坤两卦所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自强不息”对近现代中华民族争取独立富强起到了很大激励作用，今天“自强不息，厚德载物”不仅是清华大学的校训，也成为了中华民族的基本精神。

    近几十年来，《周易》研究可谓如火如荼，论及《周易》君子观的文章也层出不穷，但以专著的形式来系统阐发《周易》君子观还是很少的。新近出版的《君子乾坤》一书是近年《周易》君子观研究的一部力作，在当代易学研究史上有开拓意义和引领作用。该书着眼于当代君子文化的建设，以乾坤两卦为纲，对《周易》中的君子作了全面研究。

    作者认为“《周易》不仅是一本人文色彩浓厚的哲学书籍，也是一本重点论述古代君子的著作”（P9）。乾坤是《周易》六十四卦的门户，其他诸卦都可以看作是乾坤阴阳相荡的产物，因此乾坤之道，是君子之德修养的根本。作者认为“君子之道是至刚至健，君子之德是至柔至顺。至刚至健，方可自强不息；至柔至顺，方可厚德载物。所以君子的本质是阴阳和合，刚柔相济”，具体来说，效法乾健，君子就要有“刚健中正的品质”“奋斗不已的精神”“成德为行的素养”“明时变通的智慧”“同和之美的气度”；效法坤顺，君子要有“宽厚”“和顺”“积善”“载物”之德（见第二章《乾坤之道，君子刚柔相济》）。当然，我们也可以进一步发挥说，乾有独立自主、开拓创新性，坤有合群协作、包容顺从性，乾为时间，坤为空间。形象来说，“中”字也可以理解为中间一“竖”为乾为时间、独立性，而“口”为坤为空间，象征着团结。

    第三章是论乾卦九三爻辞“君子乾乾”、谦卦初六爻辞“君子谦谦”、夬卦九三爻辞“君子夬夬”，作者认为这里的乾乾君子、谦谦君子、夬夬君子表现了君子刚健中正、自强不息的乾乾之道，高者居下、虚怀若谷的谦谦之德，担当载物、独立特行的夬夬之能，描绘了早期君子的完美形象，也体现了从古至今一以贯之的君子品质特征（p52）。第四章是发挥乾卦卦辞“元亨利贞”与“仁义礼智”四德。第五章主要是讲坤卦六五爻辞“黄裳元吉”、六三爻辞“含章可贞”。第六章《大象悬天，君子气象万千》是从总体上发挥《大象传》的君子修养，论及警惧修省、诚信、变通等，作者认为“《周易》中的君子，不是抱残守缺、死守教条的刻板迂腐，不是不知变化、墨守成规的思想僵化，也不是不讲道德、见风使舵的投机钻研，而是唯变所适、通权达变的与时偕行”（P113），强调“《周易》中的君子是忧患中的君子，也是行动中的君子，这两个基本特征，形成了道德修养的特色——德业兼修”，即《周易》谈道德，论修养，不是空谈，都是与事业、功业紧密结合在一起的。

    第七章《辉光日新，君子人格三境界》有很多精彩论点，作者认为，相对于古代，实际上我们今天君子不是少了，而是多了；古代的君子有士人精英性，而在今天，君子是大众的；古代有些君子的相关论述有其历史局限性，也需要现代转化；人的道德修养必须在人的社会实践中进行，《周易》强调君子要“进德修业”，继而要“崇德广业”，终而成就“盛德大业”，德业兼修就是要在立业中修德，通过进德、崇德来立业、广业；传统君子的现代转化必须具有世界视野和时代眼光，要以时代精神作为当代君子的灵魂，使君子既具有中国特色，又兼备人类的优良人格。富有新意的是，借鉴古今中外对人格和境界的分析，作者创造性地提出君子人格三境界，即“正人君子”“善人君子”“天人君子”。作者认为，“正人君子”的人格特征是坚信正派做人，光大良心良知，坚守为人底线，维护社会正义，勇于自我奋斗，追求正当利益（P165）；“善人君子”的人格特征是仁礼立德，明德修身，善无止境，立德立功立言，为之奋斗不止，爱人敬人安人，与人为善，助人为乐，完善自我，和谐社会，走向至善（P168）；“天人君子”是君子人格修养、自我完善、自我实现的最高境界（P169），达到“穷神知化，德之盛也”、天人一体、大化合流的境界。

    最后一章《周流六虚，君子修炼有终》也颇为深刻，耐人寻味，《周易》卦爻辞有六处论及“有终”，《坤》六三说“无成有终”，《睽》六三、《巽》九五都是说“无初有终”，谦卦为《周易》唯一卦爻辞都很好的卦，其卦辞说“谦，亨，君子有终”，九三爻辞说“劳谦，君子有终，吉”，这也表明“有终”是多么的重要。“有终”也可以说就是“善终”，能得善终是人生最好的归宿，然而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作者认为“君子的终日乾乾，是乾而有终。古人对人生是否有终十分重视，人们赞许君子就是其能‘善始善终’”（P209）。

    《君子乾坤》一书在当代易学研究史上有开拓性、引领性，会引发人们更加具体深入地来研究《周易》中的君子修养，更好地发挥《周易》德智双修的的人文教化功能。当然，这部书在体例和论述上也有些可以商榷的地方，但总体上来说是一部难得的好书，有很强的时代性、启发性、创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