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诗人肯尼思·戈德史密斯(KennethGoldsmith)是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任命的首位桂冠诗人,同时还在宾夕法尼亚大学英文系任教,讲授“非创意写作”和“干涉主义写作”。两年前,他开设一门轰动一时的新课,叫做“在互联网上浪费时间”,但并非意在羞辱、禁闭甚至电击如花似玉的青年男女,相反,他指导学生把课堂变网吧,无目的地东瞧西看,或观赏猫咪视频,或浏览各种网站,原本要借此探索孤独、低效、无聊和愚蠢,一起虚度年华并积累负罪感,却产生颠覆性的成果,取得意想不到的乐观主义的收获:我们花在互联网上的时间不仅没有虚掷,反而颇利交往,颇具产出,颇多创造。
“我过去有认知失调。专家们说互联网正在让我们变得愚蠢,但我的学生们在一起浪费时间时,某种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戈德史密斯告诉《纽约时报》,“他们互相促进,变得更有创造力。人家说我们缺少社交;我认为人在网上,时刻都在社交。人家说我们不阅读;我认为我们时刻都在阅读,只不过是在网上读。”
戈德史密斯据此写成新书《在互联网上浪费时间》(Wast⁃ingTimeontheInternet),交哈泼科林斯公司在今年夏末出版。
“我们的设备也许改变了我们,但要说它们正在把我们非人化,那绝对是错误的。”他说,互联网不同于传统媒体,它要求积极参与。当我们上网“浪费”时间时,我们实际上正在建设一种新的合作文化。我们读得更多,写得更多。我们颠覆了权威和可靠的概念。互联网将我们置于深度聚焦和潜意识流动之间的状态,而这恰恰是一种对创新活动极为理想的境界。上网有理,东瞧西看地浪费时间也不必感到羞愧,一个创新大繁荣的时代就在眼前。
戈德史密斯说,我们必须提醒自己:互联网是一个混乱的、碎片化的场所,但即便如此,也应该让它保持分散的拼缀状态,而必须警惕并拒绝“把这些各种各样的碎片缝合成某种统一与和谐之物”的意图。
本书末尾收入一份附录《一百零一种在互联网上浪费时间的方法》,由戈德史密斯的学生集体完成,所列方法如:一人当众上网,众人集体观看并随时出点击建议;众人围坐成圈,一人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向下传递,任由别人点击你电脑上的任何东西,每人一分钟;甚至“以四百字为限,用一篇面簿贴文冒犯尽可能多的人”。
浪费时间往往是艺术创作的必要流程。在中华读书报2011年刊登的一篇题为《老同志的爱情是诗意的,也是残忍的:萨拉马戈纪录片角逐奥斯卡奖》的文章中,我们看到了葡萄牙大作家、1998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若泽·萨拉马戈日常生活的一幕:
萨拉马戈坐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搓了搓手,嘟哝了一句:“整点啥呢?”他垂首沉思,又望向空寂的窗外,打了个呵欠,继续深沉,终于走到音响前,放入一片CD。在莫扎特欢快的音乐声中,大作家回到电脑前工作,口中自言自语:“不,不,看我能不能在这儿耍个花招,挪到这儿,再挪到这儿。”
他在写小说?在改稿?
镜头一变,我们看到,他正在玩Windows电脑上最古老、最简单的游戏——《纸牌》。
“赢了!”他低声欢叫,又接着说,如果哪天得了老年痴呆症,再也玩不了这个“美丽的游戏”,该是一件多么令人伤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