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游诗歌花园》：让诗的力量重回童年

    在童年的阅读中努力召回诗的传统和精神，使童年生命获得一种与诗有关的力量和气度。

    诗集中的大多数作品乃是一般意义上的诗歌，儿童诗只占了其中的一小部分。这意味着，本书预备提供给孩子们的，乃是一种完全意义上的诗歌阅读。作为编选者，顾军不是把它当作一本普通的少儿诗集来看待，而是想要通过它，把一种属于全人类的诗的文化和精神，带到当代童年的阅读视野中。

    这一意识促使我调整对顾军的这项工作的看法，并更加理解了她在诗选作品的甄选取舍和安排布局方面所付予的诸多用心。选集有意打破常例，将中外古体诗（尤其是中国古诗）与自由诗、散文诗一道依特定的题旨加以编排组合。编选者以“春”“夏”“秋”“冬”四个季节将所有入选的诗歌作品依其主旨、情感、意象等分为四辑，每一辑除了收入应季应景的诗作外，也包含了对这一季节所喻指的生命阶段的吟唱，比如童年、青春、爱情、生命、回忆、死亡，等等。显然，编选者也希望通过这样安排诗歌作品的方式，来传达、显示属于诗与生命的某种根本精神与内在关联。从新鲜而雀跃的春日，经过蓬勃而热烈的夏天，又经过丰饶而沉思的秋季，最后来到安详而宁静的冬天——将这本诗集从头至尾读完，我们仿佛翻阅了生命从始至终的一次旅程，说到底，诗歌不正是对这循环往复而又独一无二的生命旅程的吟唱么？

    生命之树常青，而诗之歌也常新。为此，编选者有意将一些具有显在阅读可比性的诗歌排放在一起，比如古米廖夫的《童年》与绿原的《小时候》，比如索德格朗的《星星》、谢尔·希尔弗斯坦的《总得有人去擦星星》和米斯特拉尔的《对星星的诺言》，再比如普希金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和海涅的《我的心，你不要忧悒……》，等等。这些作品为孩子们提供了一个诗歌比较阅读的机会，同时也让他们看到，在诗的国度里，这亘古的世界和生活，恰恰有着吟唱不尽的新意。

    这是诗的意义，也是诗艺的妙处。而这意义和妙处的呈现，则在很大程度上有赖于编者本人的艺术感受力和判断力。这些诗歌的选择，首先不是依据任何抽象的观念统领，而是以生动、贴近的阅读体验为依循的。我相信，正是这切身的阅读感受比其他编选意图更指引着顾军的这一工作，也在根本上决定着这个选本的艺术质量。我从选录其中的许多诗歌里，看到了顾军对诗的艺术、对诗歌精神以及对儿童读诗的意义的深入体悟。很多时候，仅是阅览诗歌的题名，我们就能感受到这个选本的某种精神气魄：《统一》（聂鲁达）、《我来到这个世界为的是看太阳》（巴尔蒙特）、《愿世界永远有太阳》（列·奥沙宁）、《生命》（特里莎修女）、《你不要挤，世界那么大》（查尔斯·狄更斯）、《多美呵》（英贝尔）、《世上每个人都特别有意思》（叶夫图申科）……这是我个人非常喜欢的一些诗歌，这样的诗，有一种能够令人的呼吸、目光和心灵为之舒张的力量——这也是童年时代最需要培育的一种力量。

    在将偌大的世界展开在孩子们面前的同时，编者并没有把童年的小世界抛在身后。收入选本的《需要什么》（罗大里）、《打》（希尔弗斯坦）、《坐椅子》（米尔恩）、《进城怎么走法》（丹尼斯·李）、《不应当只记得》（金波）等童诗，让我们看到了童年如何将奇妙的想象和活泼的诗意带到我们的大世界里，看到小时候单纯的欢乐和智慧怎样启迪着我们的大生活。编者有意将这些童诗与其他诗歌排在同一队列，这似乎也是提醒我们，童年不是从生命的大地图上割出的一小片时空，它就在广阔的世界之中，在丰富的生活之中，而且以它独特的简约、单纯与这广阔、丰富彼此映衬、交会、相融。

    我注意到，选本中那些一定也曾滋养过顾军女士本人的少年和青春岁月的诗歌：《无题》（卞之琳）、《偶然》（徐志摩）、《烦忧》（戴望舒）、《一代人》（顾城）、《所有的日子都来吧》（王蒙）、《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海子）、《我的信仰》（席慕容）、《乘着歌声的翅膀》（海涅）、《我愿意是急流》（裴多菲）、《往日的时光》（罗伯特·彭斯）……对于一代人而言，这些诗歌给年少的灵魂带去过最初的颤栗，相信那种灵魂的翅膀开始舒张翕动的声音，到今天还清晰地留在回忆的感官里。它使我们深深意识到，少年时代所获得的诗的启蒙，是如何长久地营养着我们未来的成长。

    《漫游诗歌花园》是一部个体化的诗歌选本，它带着编者生命的热度，并且想要以这热度，去点亮和温暖更多人的生活。编者或许期待着，通过在童年的阅读中努力召回诗的传统和精神，使童年的生命获得一种与诗有关的力量和气度。因为说到底，诗是关于灵魂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