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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5年09月16日 星期三

    姜昆:你不懂他

    《 中华读书报 》( 2015年09月16日   12 版)

        这么多年了,姜昆每天早晨五点半起床,开始写字,六点多吃完早点,七点钟准时到单位,人家都是八点上班,他却提前一个小时就来了。守时、没有绯闻,做到这两点,当政治家都足够了。

        姜昆是前辈,也是传奇,我是看着他(的相声)长大的。

        那是相声的黄金时代,“文革”刚过,各种禁忌逐渐打破,政治宣传式的相声有了改变。八十年代初,一批反思“文革”的好作品出现了,于是就有了姜先生的《如此照相》、《诗歌与爱情》、《爱的挫折》,虽然还有政治的痕迹,但已经往生活里走了。再后来,梁左先生出现了,他自觉地把文学性带入了相声,用王朔的话说:“在相声中兴的事业上做出了他人难以企及的巨大贡献。”粱先生与姜先生合作的作品如《虎口遐想》、《电梯奇遇》,都是大家比较熟悉的。人们爱用“新”来形容姜昆的相声,而我更看重的是他和文学家的联合,姜昆与梁左让我想起了侯宝林与老舍、梅兰芳与齐如山。我们这一代,先天不足,后天失调,做明星可以,风格却谈不上,大师就更别提了。依我看,这都是因为相声失去了文学性,相声演员身边没有文学大师。我最遗憾的就是不能遇见一位像老舍、粱左那样的文学大师,他们懂相声、写相声、帮助相声往高里走,让相声摆脱思想贫乏的困境。

        扯远了,还说姜昆先生。和姜先生认识是在我火了之后,他那时是曲艺家协会主席,有一次曲协开会,他跟我聊了很多,艺术、人生、作品,都聊,后来还主动约我去他家。姜先生的爱人李老师对我很好,每次去都问我想吃什么、想喝什么,临走还不让我空着手。去姜先生家,拎回来的常常是一摞书。姜先生爱看书,骨子里是个文化人。

        姜先生的相声《如此照相》,正赶上那个时代里备受压抑的人们需要集体释放,一下就火了;然后是《电梯奇遇》,批评政府层层审批;还有《楼道进行曲》,直指那个时代的民生问题。看到了吧,只要作品关注生活,敢说实话,就会大受欢迎,因为实话就是笑话啊。

        现在,人们对姜昆不满意,说他的相声不逗乐了。依我看,作品跟不上时代与姜先生自身的处境有关,他“说而优则仕”了。做了领导就要承担责任,不能太放开,因为说多了会有风险,责任不是一般大。我们的祖师爷,没有一个做过领导的,所以相声才说得好。

        但不能说姜先生不努力,他从未放弃对艺术的追求,相声是他的命,他一直在探索,在突围。他主编了200万字的《中国传统相声大全》,在整理资料的同时也梳理自己,包括那本人手一册的《姜昆相声集》,都证明他还在壮心不已地努力着,于是就有了大型相声剧《明春曲》,有了中国相声网。没有谁愿意放弃相声,尤其是他这样的大家,说他不想把相声说好,不公平。

        现在很多人都在骂姜昆,跟骂郭德纲一样,毕竟他是领导嘛,可骂他的人出于公心的少,追名逐利的多。不知什么时候,幸灾乐祸成了国人日常生活的快乐之源。

        正如身体会衰老,艺术也是有生命的,到达巅峰之后就会慢慢衰减。一个人的艺术生命不只是表演,还可以做管理、办教育等。一代名家创作力降低了,尽管不得不走下舞台,但还可以把经验传递给后人,这就是所谓的代际传承,所谓的各领风骚,很正常。姜先生作为曲协主席,他抓相声高等教材,为相声界争取空间和福利,尽职尽责,做的是平衡各种关系的复杂活儿。

        一次,我和戴志诚在香港演出,喝酒时,我问戴老师:“您和姜先生的春晚相声真不逗乐,为什么还要上啊?”

        戴志诚说:“得上啊,起码我们要在春晚那样的舞台上证明还有人说相声。”

        这话听着挺悲凉。想想也是,相声经过层层审查,早就不逗乐了,但仍要以残骸的姿态赖在舞台上,发出沉重的喘息:我们一直在努力。

        在“春晚”那个大熔炉里说相声,跟平时不一样,什么语言节奏,什么“三番四抖”,都咔嚓嚓地弄没了。但对许多人来说,那是露脸的好机会,再怎么阉割都乐意。所以,他俩还在那儿坚守,哪怕很多人都在骂他们。

        这么多年了,姜昆每天早晨五点半起床,开始写字,六点多吃完早点,七点钟准时到单位,人家都是八点上班,他却提前一个小时就来了。守时、没有绯闻,做到这两点,当政治家都足够了。我给姜先生写信,痛陈相声发展现状,他不只听进去了,还和我推心置腹地聊。

        说到艺术自信,我认为那些靠某部作品火了的人,与靠基本功上来的人,非常不一样。相声不能只靠个把新作品搏出位,还得有很多基本功的训练。虽然相声是一个养老不养小的行业,越老越值钱,但得有基本功在后面顶着才能走得更远。马三立70岁的时候,在台上来了一个“僵尸躺”,平拍在舞台上,这个拍不好可是要死人的。70岁的马三立,靠基本功撑住了。

        老话说得好:“我本无心说笑话,谁知笑话逼人来。”你越想把观众逗乐,观众越不乐。可是马三立往那儿一站,说一句“我都这么瘦了”,大家全笑了。

        我们说相声的30岁之前卖的是力气,30岁之后卖的是技巧。相声怎么使活,要跟京剧学。京剧里越是大角儿,出场越慢,锣鼓敲了半天才挑帘。挑完帘也不是马上出来,而是先迈出一只脚,锣鼓继续敲,一亮帘,还是打背影,正面不出来。凡是角儿,只要是超过四句唱的,都是打背功一撂帘,踢腿,打一个圆场才亮相。要的就是这个范儿。所以,说相声的得思考,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自己,绝不能一上台身体是垮的、表情是散的,气喘吁吁就知道背词,就知道咯吱观众。

        姜先生以前是靠作品出名的,现在艺术上有点儿不自信了。你让他来个《报菜名》、《八扇屏》,他肯定会背,但会背和会说是两回事,他比老一辈演员弱就弱在这里。

        最后,作为曲协的负责人,姜先生确实应该思考一下曲协对相声发展有什么帮助,这可是天大的问题。

        (本文摘自《别怂》,高晓攀/讲述、赵国君/撰文,新星出版社2015年8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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