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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5年06月24日 星期三

    因为存在,所以阅读

    汪思曼(安徽省) 《 中华读书报 》( 2015年06月24日   21 版)

        这个题目,是2013年我给学院土木系学生做阅读讲座的题目。那是我第一次就阅读和成年人交流,虽然对象都是些刚刚过十八岁的年轻人。能写下下面的文字,是因为自己仍然存在。人到中年,才意识到存在本身是件多么令人惊奇的事。

        我和阅读的缘分起于一个江南小镇。1978年年底,我和妹妹随父母从大兴安岭调回南方,当时我八岁半。住在江南小镇池州的十年里,父亲每每会把学校图书室里的书带回家,尽管从来没有和我交流过有关阅读的心得,但长大以后回想起来,不得不感谢对我们的学习成绩看得特别重的父亲,竟然从来没有限制过我的阅读时间。初中和高中阶段,我经常到市图书馆借书,基本上是能借到什么看什么,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阅读主题集中在革命文学和外国文学,记忆中多本法国名著和俄国名著清晰可见,甚至有看不懂的托斯陀耶夫斯基的《白痴》。不过记忆里,《红楼梦》是读过好几遍的,《水浒传》也是。

        1988年,我考入复旦大学国政系,大学四年,在文科图书馆的时间占据了我课外的大部分。然而总结下来,自己迟迟进入不了研究状态,和大学时看书过杂,没有尽快进入阿德勒所说的分析阅读有直接的关系。文科图书馆之外,理科图书馆也经常去。以至于多年后,本科同学在群里发了一张没有标注的校园小路的照片,我一眼便认出那是在学校理科图书馆附近。很奇怪的是,理科图书馆里却能找到很多社科名著,印象里黑格尔、叔本华的几本著作,都是在理科图书馆翻到的。

        系里的资料室,更是我常去的地方。大学四年,我参加的唯一的社团是系里的一个资料小组。至少有两年多的时间,我每周晚都去学校文科楼六楼系资料室,跟着资料室的胡金星老师做些资料整理的工作。事情不多的时候,就在资料室里找些书来看。现在回想这段经历,很惋惜,也很释然,毕业后虽然没能继续回母校深造,做的事情却都和书脱不了干系。这也是我和母校最深的缘分吧。

        也是在资料室,记住了一位老师说过的一句话,大意是尽自己的所能去扩大自己的无知。现在想来,无论是毕业后自己一直关注西方经济学知识,还是后来有机缘接触行政管理,知识管理领域,尽管作为研究者不够格,这句话却冥冥中一直指导着我的行为。对知识本身的着迷占据着过去二十多年的大部分时间,而且很长时间我甚至认为可以一直这样奢侈地阅读下去。

        2002年,女儿的出生又一次扩展了我的阅读版图。我至今记得第一次抱着女儿时心中涌起的近乎英雄般的气概。这是一个完全需要我的个体,我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如何能够给她一个足够好的世界?我没有答案,但至少,我可以让她知道什么样的世界是值得追求的。如今,她已经十二岁了,今年下半年上初中。我陪她读了很多绘本,很多儿童小说,持续了近九年的亲子共读。总结下来,我似乎什么也没教会给她,尽管我希望她这一生与阅读同行,从目前看,仍不敢说与阅读为伴的习惯她已养成,她们要处理的信息太多了。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阅读作为生活的一个部分,在她生命的第一个十年很丰富。

        也是从2013年开始,共同阅读成为我的一种交往方式。和几个投缘的同事约定,每月共读一本书,两年多的时间里,我们共读了《枪炮、病菌与钢铁》《思考快与慢》《大数据时代》《现代文明的成坏》等二十多本书。虽然共读的书不多,但每次读书会轻松的氛围,不同人阅读的多元视角,让这个松散的集合体有了不小的吸引力。

        虽然自己的阅读离真正的读书人境界差得很远,自己的阅读历程倒实实在在验证着很多关于阅读的道理:阅读的归宿是两个:知识和心灵。在人的一生中,两者互为补充,年龄越大,后者的成分也许越大。阅读在知识的获取中,仍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手段,大学阶段最重要的仍是完成专业领域的经典阅读,年轻学子有意识地完成这个转换的比例越高,倡导大众创新的基础越扎实。另一角度,虽然现在很多专业的知识获取本身,让原本从容的阅读日益困顿,然而阅读仍然是每个人寻找自己、安顿心灵的必由途径。很多道理无法从书上直接印证到自己的生命中来,然而每每出现于生命中的激荡,会让人突然领悟以前读到过的道理。这个时候,读者和作者就完成了一次穿越时空的精神交流。

        阅读的方向和方法的方面古今中外都有很多相同的道理。最好懂最好操作的当属阿德勒的《如何阅读一本书》。大学毕业后碰到了这本书的一个节译本,因此像作者一样读书成为我的理想。多年后,发现朱子读书法的脉络之下,中国文人的阅读路数没有太多的不同,才觉悟方法仍在其次,到了阅读的哪个层级才是关键。如果二十多年前我能完成这样的几次层次的飞跃,如今就不会仍在浅层次纠结了。

        阅读的目的每个人可以做自己的归纳。我自己体味更深的是阅读与生命的关系,这一点,很难在公开场合表达,因为生性个性内敛,自然地避开任何张扬的可能性。在女儿出生之前,我对人类的发展判断是灰色的。史铁生的《命若琴弦》,是我最钟爱的一个短篇,人生的不同阶段,曾反复读过多遍,我以为对于生命意义的揭示,各种长篇大论之中,这个短篇的层级相当高。女儿的出生让我平添了对这个世界的期望,更确切地说,是对生命的认识不同了。有幸来到这个世界的生命,无论每个人有自己怎样的生存局限,总是能找到自己在这个世界存在的路径和意义,人生的无意义会被对人生意义的寻求消解。

        因此在过去的十年时间,能每晚给女儿读书,是一件我不会后悔的事情,因为这样的机会,在我的一生中只能有一次。同样,我也不后悔在过去的两年里维持了几个同事间的小型读书会,虽然组织每月一次的读书会时,我仍有不小的“罪恶感”,觉得没有组织老师科研攻关,却和她们一起兴之所至地读些各自感兴趣的书,是严重的不务正业。然而只要可能,这个读书会还会继续。

        如今,我的阅读该进入下一个层次了。这几年的身体状况,每每提醒自己余下的时间也许不多了。放长了时间坐标,我做了三十多年的泛读,竟然一直在多个研究领域外围游荡,实在是无法被原谅的事情。然而没有时间纠结于过往。看到自己买的那些书,这几年再也不敢想等到退休后有时间通读,却庆幸自己这么多年没有离开书太远,这从底线上维持了对自己的肯定。多年前读到丰子恺关于李叔同的评价,以为自己也可以走到那人生的第三层楼去,如今知道自己此生绝到不了第三层楼,在第二层楼的可能性虽被自己延误多年,却还是值得作为余生的唯一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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