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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5年05月06日 星期三

    白雁之典

    杨立杰 《 中华读书报 》( 2015年05月06日   03 版)

        4月8日在《中华读书报》上读到谢泳先生的《陈寅恪钱锺书诗同用一典八例》,其中提到陈寅恪、钱锺书先生分别在各自的一首诗里用过“白雁”二字,谢先生写道:“白雁,文辉兄(胡文辉,著有《陈寅恪诗笺释》,笔者注)未寻出古典,解释为雁的饰词。但陈钱同用,可能确有出处,期待高人指点。”

        读到这里,想到谢、胡二位渊博之士都不知出处,不免使多少也有点“考据癖”的我心中一动。自己绝不敢以“高人”自居,但也不妨说出来就教于真正的“高人”,那就是:陈、钱二人诗里虽都有“白雁”二字,但此“白雁”非彼“白雁”,他们不是“同用一典”,而是属于“同辞异典”。

        首先,谢先生在《南方都市报》文中所称“白雁典出王恽《玉堂嘉话》”,只适用于钱锺书先生诗里的“白雁”。钱《故国》诗的那两句是:“状图虚语黄龙捣,恶谶真看白雁来。”称“直捣黄龙”为“虚语”,又称“白雁来”为“恶谶”,讲的显然是宋亡故事,与上引《玉堂嘉话》正相契合。至于“白雁”指“伯颜”,正是江南人的发音特点,源自徽州的京剧里,就是把“白”读做“伯”的。

        其次,谢先生《中华读书报》文中说“白雁,文辉兄未寻出古典,解释为雁的饰辞”,这似有不确。胡文辉先生的《笺释》对陈寅恪先生《乙未迎春后一日作》“黄莺惊梦啼空苦,白雁随阳倦未归”中的“白雁”是作了考证的,其中提到杜甫的“君看随阳雁,各有稻粱谋”,以及黄庭坚的“恨身不如雁随阳”。显而易见,陈诗“白雁随阳”一语应正是袭用杜、黄的“随阳雁”、“雁随阳”,为与“黄莺”相对故曰“白雁”,这是旧诗的惯常笔法,所以胡文辉先生才说“此当为雁的饰辞。”

        但是,陈诗里的“白雁”是真的“白雁”,与钱诗里作为“伯颜”恶谶的“白雁”是全不相干的,因此可以称之为“同辞异典”。

        据我私下揣度,谢先生之所以先是考证出“白雁”的出处是《玉堂嘉话》,后又自我修正、不作确说而“期待高人指点”,大概是看出“白雁”在钱、陈二诗中的语义有很大不同,用《玉堂嘉话》的典故可以解释钱诗的“白雁”,但用于陈诗则过于牵强,认为可能别有出处而不为己知,因此才改变了说法,这正是谢先生治学严谨的表现。愚以为,谢先生也许有点被“同用一典”的概念给“框”住了,其实他所举的八例中,像“定庵”、“黑甜乡”等,严格讲可能并不应算是用典:钱、陈都喜欢龚自珍的诗,在自己的诗里提到“学定庵”、“定庵诗”,那不过是一种寻常之笔;至于“黑甜乡”,也属于旧日习见的说法,估计连钱、陈自己也不会认为是在用典。钱诗的“白雁”的确是用典,而且与“黄龙”之典珠联璧合,用得很妙;陈诗的“白雁”,即便勉强算是用典,与钱诗也显然不是同一个出处。

        由此想到,以中国历史之久、文字之富、诗文之丰,像这样“同辞异典”的事例一定不少,搜索枯肠并借助于搜索引擎,目前想到两个:一个是“刘郎”。辛弃疾《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这里用的是《三国志·陈登传》里的典故,“刘郎”指的是刘备;李商隐《无题》“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这里的“刘郎”又有两说,一说是刘晨、阮肇入天台山遇仙的故事,另一说是汉武帝刘彻派人寻访海上仙山的故事;此外还有多首诗里出现“刘郎”,用典也各不相同,有的指南朝宋武帝刘裕(沈约“刘郎在室内,可入共饮酒”),有的又指刘禹锡(宋祁“刘郎不敢题糕字,虚负诗家一代豪”)等等。

        另一个是“小红”。姜夔“自作新词韵最娇,小红低唱我吹箫”,“小红”是作者身边的一个歌妓,不能算是用典;而《红楼梦》第五十一回“薛小妹新编怀古诗”,第九首《蒲东寺怀古》“小红骨贱最身轻,私掖偷携强撮成”,“小红”指的是《西厢记》里的红娘,则属于典型的用典了。想来这样的例子应该还有很多,倒是真希望得到腹笥深厚的“高人”指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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