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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5年03月25日 星期三

    林贤治知道,只是把鲁迅与恨、斗争哲学联系在一起是不公正的,他知道鲁迅有大爱,有大悲悯,而爱与憎是无法分开的。

    请勿“绑架”鲁迅

    李新宇 《 中华读书报 》( 2015年03月25日   09 版)

        考察鲁迅研究的现状,大概不难发现几种不同的情况:第一种是所谓学院派的“纯学术”,无所谓精神立场,也无所谓价值取向,只是根据某些考核指标,敷衍成文。那是为稻粮谋的学术,涉及生存,无可多责,而对学术发展和精神建设而言,它的作用可以忽略不计。第二种情况被称之为“贬鲁派”或“倒鲁派”,他们有鲜明的立场,也有明确的目标,无论手法是曲是直,宗旨就是要挑鲁迅的毛病,把鲁迅贬得越低就越痛快。这一派的情况比较复杂,不可一概而论。第三种情况构成了所谓“尊鲁派”或“挺鲁派”,顾名思义,是尊崇或力挺鲁迅的。当然,这一派又有两种情况:一是盲目尊崇,甚至尊崇的仍然是大半个世纪之前神坛上的那个偶像;二是真正了解鲁迅,在深入研究和理解的基础上尊崇鲁迅、于弘扬鲁迅真价值。林贤治属于后者,而且是重要的代表人物。

        林贤治不在学院,所以,他的研究并非谋生手段,更不是为了多出成果以便评什么专家、什么学者之类的名衔,多拿一笔津贴。他研究鲁迅,主要是因为个人的兴趣和精神需求。

        从道理上讲,进行学术研究,学院派是应该有优势的,重要成果也应该出在学院中,但现在的情况却并非如此,因为种种制约,体制内的学术大多成了内卷形的包头白或卷心菜,四周很圆,枝叶紧缩,既无知识发散,也无思想伸展。这当然不是林贤治所满意的状态,因为他是鲁迅精神的传人,他的突出之处,就在于他是带着自己的人生体验走近鲁迅的,是带着自己的激情,带着自己的痛苦和梦想而走近鲁迅的,从来不掩饰自己的精神立场和价值追求。

        就我个人而言,最先开始关注林贤治,是因为他的《人间鲁迅》。我在书店第一次看到这本书,第一反应就是:鲁迅应该回到人间了。之所以有这种感觉,是因为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鲁迅被高高捧上了神坛,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因为披上了红色袈裟,不仅不可非议,甚至成了打人的棍子。他的某些只言片语,也常被拿来作为反人道暴行的理论依据。那种神化,本意是让他更加伟大和神圣,但就像上帝是根据人的形象塑造的一样,造神者所依据的,只能是自己的形象或自己理想中的形象,结果,就把鲁迅弄得青面獠牙,不仅让人望而生畏,而且有点面目可憎。今日中国有许多人反感鲁迅,正是那样造神的结果。如此情况下,林贤治要把鲁迅从那样的神坛和战车上请下来,让他回到人间,恢复本来面目,这无疑是对鲁迅的一种解救。而且,这种解救事实上已经显示了后来他与一些人争论的基本出发点:提醒人们不要因为鲁迅曾被绑架而让他去做绑架者的陪葬。

        在过去的教科书和一般研究著作中,常见的做法往往是先从某种政治立场出发,把鲁迅划入某个阵营,并由此划分出他的“敌人”和“战友”。对此,林贤治显然不以为然。他有他的清醒,能够超越政治壁垒造成的遮蔽,也就不难看到一些所谓战友的面目,看清他们与鲁迅的真实关系。在这一点上,《鲁迅的最后十年》是值得称道的。在作者笔下,鲁迅与创造社、太阳社、左联领导人的关系得到了清理,矛盾、分歧、对立和斗争得到了展示,让人们看到了过去教科书和主流叙述中的许多谬误。在此之前,没有哪一位学者进行过这样的清理。

        在广西师大出版社新版的四本书中,《反抗者鲁迅》写得生动活泼,且命名体现着作者对鲁迅的一种认识,具很强的学术价值。林贤治研究过加谬,加谬曾经如此比较过反抗与革命:一、革命从思想开始,将思想注入历史经验中,而反抗只是从个人经验走向思想的运动。二、反抗对结果不做承诺,既不建立政府,也不阐明理由,事实上是目的模糊的抗议行动;而革命,却是以思想规定行为,用理论改造世界。三、反抗不一定杀人,革命却往往不可避免要流血。加谬甚至认为,法国的1793年之前是反抗的时代,而此后是革命时代,其标志就是断头台。他还认为,在二十世纪,斯大林、墨索里尼、希特勒等人所显示的革命,都导致了国家权力的强大,与反抗精神格格不入。根据加谬的这种划分,鲁迅自然不是革命者,而是一个反抗者,一个反抗的思想家和文学家。林贤治对鲁迅的这种定位,应该是准确的,也是对过去结论的某种颠覆。

        林贤治不掩饰对鲁迅的偏爱。在这个世纪之交,由于现实的复杂作用,鲁迅与胡适,面临着重新的被选择,鲁迅面临严峻的挑战。在这个过程中,林贤治成了鲁迅的捍卫者。我不赞同在鲁迅与胡适之间进行非此即彼的选择,不赞同因为鲁迅曾经被利用,就让他去为利用他的力量殉葬;也不赞同以鲁迅的是非为是非,像鲁迅晚年那样对待胡适。但我赞同林贤治为鲁迅所作的一系列辩护。他指出人们对于鲁迅存在种种偏见,那些否定鲁迅的人们心目中的鲁迅并不是真实的鲁迅,而是文革文化所塑造的那个鲁迅。林贤治知道,只是把鲁迅与恨、斗争哲学联系在一起是不公正的,他知道鲁迅有大爱,有大悲悯,而爱与憎是无法分开的,一个人如果对人类怀有大爱,面对人类遭受的种种摧残和扭曲,就不能没有憎恶。

        林贤治坚守知识分子的批判精神,显示着鲜明的道德立场,在这个不谈道德的时代,不可避免地被一些人指责为“道德理想主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道德理想也变得不受欢迎。或许多半是因为长期置身于下滑的文化之坡,大多数人都经不住道德追问。其实,这正是这个时代的悲剧。从这个意义上说,多几个林贤治,倒可以成为精神和道德下滑路上的绊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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