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沧海桑田

    《沧海之后》可以看做是《沧海》的续集，是简繁时隔十年再度拿出来的一部关于美术界人士在海外，具体说是在美国生活的情况，而且，《沧海之后》的主角，是著名画家丁绍光，还涉及到了很多当代艺术家比如陈丹青、范曾、袁运生等人的评价，因为太真实太生动，《沧海之后》拿起来，你就放不下。

    传记的写法有很多种，但大多数传记的目的就是为传主树碑立传。既然是树碑立传，那歌颂和为传主掩饰与夸饰，则是很多传记的特征。所以，我一直觉得传记没有什么可看的。给活人写传记，更是难上加难。

    新近由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的《沧海之后》则是很值得看的奇特之书。前几年，我读到了有关刘海粟的传记《沧海》三卷本，觉得那部传记竟然能够将传主的好坏美丑都写到，做到秉笔直书，酣畅淋漓，真是令人惊奇。作者简繁先生，当代画家，是刘海粟生前招收的唯一一个研究生，后来多年旅居美国。《沧海》基本属于口述实录文体，是根据录音整理出来的。最开始出过一个三卷本，分别是《背叛》、《见证》和《彼岸》，因为涉及了很多当下还活着的美术界人士，引发了激烈的反应，人民文学出版社初版印刷了五千套，很快就卖完了。后来，因为一些人的抗议，作者简繁经过删节，删去了几十万字，由三卷变成了两卷本，再次出版。

    这部《沧海之后》，则是简繁刚刚出版的又一部传记作品。这也是一部奇特的书，作者简繁把自己也放进去，以一种真实到可怕的方法，活剥自己与他人，写出了人生的沧海桑田，和人的蝇营狗苟。《沧海之后》可以看做是《沧海》的续集，是简繁时隔十年再度拿出来的一部关于美术界人士在海外，具体说是在美国生活的情况，而且，《沧海之后》的主角，是著名画家丁绍光，还涉及到了很多当代艺术家比如陈丹青、范曾、袁运生等人的评价，因为太真实太生动，《沧海之后》拿起来，你就放不下。

    因此，《沧海之后》最好能够与关于刘海粟的那本《沧海》一起套读。《沧海》三卷本显然是不好找了，有心的读者上孔夫子网找找看。三卷本肯定比两卷本有料。那也是拿起来就很难放下。其中对于一些事件的叙述，由于多个人不同的回忆，竟然产生了类似《罗生门》的效果，读起来真是惊心动魄。作者声称对所有的内容负责，声称拥有所有的录音资料。所以，惹了一些笔墨官司，到底也没有打起来。

    在《沧海》中，作者简繁从自己开始考上了刘海粟的研究生写起，通过对刘海粟和他妻子夏伊乔一生各个阶段的探访，和他与中国现当代很多历史人物的交往与评价——那些人物全部都是中国近现代史上的风云人物：康有为、蔡元培、蒋介石、汪精卫、周佛海，以及后来的包括现在还在台上的一些政界、文化界的历史人物，都和刘海粟有来往，所以，信息量十分巨大。刘海粟早年在上海创办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很多著名艺术家都是在他的美术专科学校起步的。有趣的是，一些人后来不承认是从他的这个学校里面出来的，比如徐悲鸿。确实，这个公案到现在也没有完全了断，成为了刘海粟备受争议的原因，也在美术界形成了派系。我后来看了黄苗子的《画坛师友录》，发现黄苗子并没有记述刘海粟，而写徐悲鸿的文章，也没有提上海美专的事情，觉得很有趣。

    《沧海》中，简繁从刘海粟84岁高龄重新在画坛复出开始叙述，通过对刘海粟的讲述和他周围人的讲述，勾勒了一个大师全部的生平轨迹，以及他对美术的探索与思考，包括对很多美术界大师的毫不留情面的评判，像可染、傅抱石、潘天寿等等，以及和徐悲鸿几十年的恩恩怨怨，描绘出来一个艺术大家人格与人生经历极其丰富和复杂的一面，以及人性极其复杂甚至是黑暗的一面。这是一个美术大师被时代、历史和政治扭曲的历史，也是一代人创业艰难的写照。因为刘海粟是百年来中国美术发展的见证人，是一个对中国美术史和中国美术教育史都产生了影响的人物。我记得《南方周末》曾经发表过一篇文章，排列影响了二十世纪中国美术的十个大师，他们是黄宾虹、齐白石、徐悲鸿、刘海粟、林风眠、李可染、董希文、吴冠中、陈丹青、徐冰，这些人物基本上勾勒了一百年来中国美术发展的粗线条。从这个排名上可以看出来，即使刘海粟和徐悲鸿有着很多年的恩怨，他们仍旧成为了影响中国美术的巨匠。

    而《沧海之后》则对新世纪以来这十多年，中国画家如丁绍光、范曾、陈丹青等人在海内外的生存状态和艺术成绩，进行了一番评价。这是关于中国当代美术界的一本很好的非虚构作品，简繁是能够面对自己，也能苛求自己，同时，他也对其他人毫不客气，在他笔下，所有的人都现出了原形，同时，简繁也有悲悯之心，描绘了人的无奈，和人生在沧海桑田中的复杂性，也使读者对人的蝇营狗苟，能够会心一笑，宽容和宽怀了。

    简繁想以对历史负责的态度，来做到对真实人物的真实描绘，他应该说是做到了。和很多粉饰和矫揉造作的传记相比，《沧海之后》由于它的真实生动和毫无掩饰，会让我们惊喜异常和大呼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