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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5年03月11日 星期三

    生活从来就不是容易的事

    墨白 《 中华读书报 》( 2015年03月11日   03 版)

        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庄子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变化成了一只翅膀上布满了美丽图案的蝴蝶,于是感到非常地愉快与惬意,在充满阳光的花丛间自由地飞翔,他忘记了自己原本是庄周。突然间醒过来,惊慌不定之间方知原来是他庄周。可是,看着眼前黄昏暗淡的光线庄子迷惑不解,“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庄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庄子是一个天才的哲学家,《庄周梦蝶》超脱了具体的论说,直接从心灵感悟入手,让我们进入了梦想与真实、物质与精神、生与死等等这样繁杂的哲学话题,而这些,正是我在《欲望》三部曲所要探讨的。

        蓝卷《别人的房间》事关生与死:著名画家黄秋雨神秘失踪,两天后,他的尸体被一个渔夫在颍河里发现。锦城市公安局刑侦队队长方立言受命对此案调查。在调查过程中他渐渐发现,黄秋雨,这个曾经留学具有西方哲学与文化背景、内心充满激情的艺术家,在我们庸俗不堪的日常生活中,承受着怎样的精神折磨;黄卷《欲望与恐惧》探讨的是物质化时代的欲望。吴西玉是从某高校下到县里挂职的副县长,他遭受着两个方面的挤压:一是婚姻,是和社会合作的性,二是他追求的爱情,是与社会抗争或者反叛社会的性;在被社会认可的性里,他是一个被压抑者,他企图从这个合法的性里逃脱出来;而爱情里性的无度的欲望又让他感到了恐惧,双重的压力使吴西玉丧失了做人的尊严和自我;红卷《裸奔的年代》所呈现的是我们每个人要面对的“梦想与真实”。乡村教师谭渔通过自己的奋斗,在他34岁那年,终于以作家的身份来到了城市。他提着自己的行囊,在小学的操场里告别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他暗暗发誓,要用自己的能力给自己的家人带来幸福。然而,七年过后,他的价值观和道德观在经历了纷乱的现实的洗礼之后,他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他的妻子和儿子视他为陌生的路人。在深秋寒冷的一个夜晚,当他坐在人祖伏羲的陵墓前回想往事的时候,他经历的所有一切都仿佛一场可怕的梦境,就像庄周梦蝶,谭渔无法分辨自己身在何处。谭渔在不停地追求自己的梦想,却在现实里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他梦想到达天堂,然而他终始都没有弄明白,其实,天堂就是一个梦,是我们人类的心灵所建造。

        加缪说:“生活从来就不是容易的事。”生活是做工低劣的产品,可是在我们的生命历程中让我们感到困惑的是,我们又没有办法拒绝购买它。如果我们没有梦想,怎么来面对黯淡的社会现实?尽管费尔巴哈说“天堂是人们编造出来的谎言”,但是我们的生活不能没有梦想,不能没有天堂,我们要坚信我们的梦想,哪怕我们的梦想只是像赫胥黎在《美妙新世界》里所描述的“乌托邦”。在梦想的同时,更重要的是我们一定要脚踏实地。

        1942年7月10日,西斯托·罗德里格兹出生美国于密歇根州的底特律,在他28岁那年出版了音乐专辑《冷现实》,但只卖出了35张;第二年他又制作了《从现实来》,这张唱片的销量比第一张还凄凉。随后,他就被唱片公司除名,去了建筑工地当了一名工人。1971年,一位美国女孩随意带着一张《冷事实》来到南非,送给她的男友听。意外的是,罗德里格兹对现代城市的控诉、对底层艰辛的表达和他清澈的嗓音在南非那些信奉自由主义的年轻人中产生了共鸣。在罗德里格兹的音乐走红的时代,南非正因源于1910年的种族隔离制度而引起国际上的强烈制裁,1974年,南非被取消参加联合国一切活动的资格,之后又被实行强制性武器禁运和石油禁运。南非人听不到来自国外的任何消息,到处是军事戒严,完全闭关锁国。不安、反感、渴望自由,罗德里格兹的歌十分准确地描述了当时处于孤岛中的南非人的普遍心态,在南非,罗德里格兹的歌仿佛一种正义的声音,给人希望和出路,罗德里格兹的歌仿佛无处不在,他的专辑加上盗版卖出了上百万张。

        然而,在开普敦,你可以得到关于“猫王”或者“滚石”的消息,而罗德里格兹,这位戴着墨镜身穿红色背心盘腿坐在唱片上的歌者,却像一个谜语,没人能猜出他的年纪和身高,更看不清他的相貌,甚至有人传言,这位伟大的歌手已经去世——在最后一场演唱会上,因为音乐事业走向下坡路,罗德里格兹遭到满场嘘声。他温柔而安静地感谢了在场观众,在唱完最后一曲之后开枪自尽。另一种传言也堪称摇滚史上最惊心动魄的场景:他在舞台上点火自焚。为了解开这个巨大的秘密,南非两个执着的乐评人,斯蒂芬和克雷格开始艰难的寻找。没有资料,他们就从罗德里格兹的歌词中寻找线索,歌中有阿姆斯特丹,他们就去荷兰;歌中有纽约,他们就去美国;歌中有底特律,他们就去密歇根;就在他们无望地将要放弃时,在他们的网站上传来了激动人心的消息:那个神秘歌手并没有吞枪或自焚而死,这个被工友称为“诗人”、偶尔会穿着燕尾服来上班的建筑工人仍然活着。

        1998年,在退出歌坛25年后,年近六旬的罗德里格兹踏上了南非的土地。在开普敦机场,他和女儿们小心翼翼地绕过前来迎接他们的豪华加长车;在酒店里,低调的罗德里格兹睡在沙发上,他不忍心把酒店的大床弄乱,但他是如此的平静。在山呼海啸、座无虚席的演唱会现场,他平静得就像回到了家。像是年轻时在小酒吧里唱歌,仿佛这一切早已在梦中演练过无数遍。他平淡地接受生活给予他的一切,即使25年之后,当这世道又让他开口,他站在万人瞩目的舞台仍然像过去的每一天那样平常。在此之后,他陆续在南非开了40场演唱会,每一场都爆满。巡演结束后,我们的歌手再度回到美国,一如既往的进行劳作,每天去工地工作八个小时。现在,这位年过七旬的歌手,已经没有力气去干那些重活,白天,他默默的走在小镇的人行道上,身子有些歪斜,但他行走的姿态却让我们感动;晚上,他回到家,喝喝小酒,弹弹吉他,他有些沙哑的歌声,仍然是那样的动听。是的,生活是美好的!而我小说里的我的那些兄弟,谭渔、吴西玉和黄秋雨,他们却没有认识到这些,现实无情的时光已经刻满了他们的额头,他们活得是那样的痛苦,活得是那样的艰辛,活得是那样的没有尊严。让我深感痛苦的是,对此,我们而又无能为力。

        1950年12月,福克纳在接受诺贝尔文学奖发表演说时说:“我感到这份奖并非授予我个人而是授予我的劳作的——那是深陷在人类精神的痛苦与汗水中的一辈子的劳作,之所以劳作,不是为了荣誉,更不是为了利润,而是想从人类精神的材料中创造出某种过去未曾有过的东西。”是的,这也正是我想要表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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