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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5年02月04日 星期三

    儿童是终极的文学评论家吗?

    [美]艾·巴·辛格著 任溶溶译 《 中华读书报 》( 2015年02月04日   19 版)
    《给孩子们的故事》,[美]艾·巴·辛格著,任溶溶译,二十一世纪出版社2014年8月第一版

        在我们这个时代,当成人文学正在恶化,优秀的儿童读物是唯一的希望,唯一的避难所。

        儿童是真正文学的最好读者。成人迷信大名气、夸大的引文、还有高压般的广告。那些关心社会学超过文学的评论家们,已经使数百万读者相信:如果一部小说不能带来一场社会革命,那么它毫无价值。那数以百计写有作家评论的教授们,也想让他们的学生相信:只有需要进行复杂评论和无数注解的作家才是我们这个时代真正的创作天才。

        可是儿童不听这些。他们还是喜欢明白清晰,逻辑合理,即使是老套的东西。而且,小读者要真正的故事,有开头,有中部,有结尾,这是千百年来讲故事的方式。

        在我们这个时代,讲故事已经成为一种被遗忘的艺术,被外行的社会学和平庸的心理学替代。儿童却是仍旧跟着自己的兴趣走的独立的读者,名气和权威对他毫无意义。当成人文学已经支离破碎很久以后,儿童读物还将成为讲故事的最后遗迹,合乎逻辑,成为对家庭,对上帝,和对真正人道主义的信仰。

        当我坐下来写一个故事的时候,我首先必须有一个实实在在的主题或者题目。……

        我还必须有写故事的真正渴望或者激情。有时候我有了题目,却没有非写它不可的冲动。我曾记下千百个题目,却都没用上,就因为它们不能真正引起我的兴趣。

        最后,我必须有自信,或者是想像——这个故事只有我才能写出来。它一定要是我的故事。它必须表达我的个性、我的性格、我看世界的方式。

        如果这三个条件具备了,我就动手写这个故事。我为儿童或者为成人写作都是如此。

        ……

        儿童喜欢明白清晰和合乎逻辑。你可能奇怪我怎么会写超自然的神秘故事,因为就其本质而言,这种故事既不明白清晰,也不合逻辑。逻辑和“写实主义”作为文学方法,是两种不同的东西。一个作家可以是很不合逻辑的写实主义者,也可以是非常合乎逻辑的神秘主义者。儿童天生就倾向于神秘主义者。他们相信上帝,相信魔鬼,相信好的精灵和坏的精灵,还有各式各样的魔法。不过他们需要在这些故事里有真正的一致性。宗教里常常有伟大的逻辑,而写实主义中很少逻辑。那些坚持这个世界是自我创造的人常常是毫不尊重道理的人。

        ……

        民间传说在儿童文学中起着最重要的作用,现代成人文学的悲哀就在于它与民间传说完全脱离。许多现代作家失去了他们的根。他们不属于、也不想属于任何特殊的群体。他们害怕被称为宗派分子、民族主义者或沙文主义者。

        其实没有文学是没有根的。模糊笼统地写一个人,这样写不成好小说。在文学中和在生活中一样,每一样东西是特定的东西。每一个人有他现实上的和精神上的地址。不错,在某些寓言中,这种地址没有必要,甚或是多余的,可文学不是寓言。一个作家越是扎根于他的环境,越是为所有人了解;他越是民族的,就越是国际的。

        当我开始写《山羊兹拉泰》这个集子里的故事时,我知道它们将不仅被犹太孩子阅读,而且会被非犹太孩子阅读。但我写的是犹太孩子、犹太智者、犹太傻瓜、犹太新郎、犹太新娘。我讲的事情并非发生在真空地带,而是发生在我熟悉和成长的小城镇和乡村里。我的圣徒是犹太圣徒,我的魔鬼是犹太魔鬼。结果呢,这个集子被翻译成许多种文字。

        今天有许多儿童书没有地方色彩,没有民族的迷人特征。这些作家拼命要国际化——要生产迎合一切人的商品,结果是一个人也没能迎合。……

        没有民间传说和扎得深深的根,文学一定衰落和枯萎。对一切时候的一切文学,这都是千真万确的。幸运的是,即使在今天,儿童文学也比成人文学更深地植根于民间传统中。光凭这一点,就足以使儿童文学在我们这一代变得十分重要。

        ……

        作为一个孩子,我很高兴听到我爸爸和爷爷听到过的故事。我这个年代的孩子,不读小鸭子掉进汤壶里变成粘土青蛙的故事。我们更喜欢亚当和夏娃的故事,大洪水的故事,巴别塔建造者的故事,亚伯拉罕、以撒、雅各和约瑟夫的神圣冒险故事。我们被教导不要完全依靠权威。我们尝试寻找有关上帝律法和诫命的动机和一致性。……

        自从我开始为儿童写作以来,我和许多儿童谈过话,给他们读故事(虽然我的发音很不地道),等到他们问问题时,我感到十分惊奇,儿童具有和成人一样的好奇心:写一本书的念头你是怎样得到的?是编造出来还是从生活中得来的?写一本书要花多少时间?你会利用你妈妈爸爸给你讲过的故事吗?

        不管他们有多小,儿童十分关心所谓的永恒问题:谁创造了这个世界?谁创造了天、地、人和动物?儿童无法想像时间和空间的开始或终结。我小时候就问过所有我后来在柏拉图、亚里士多德、斯宾诺莎、莱布尼茨、休漠、康德和叔本华的著作中发现并曾探讨过的问题。儿童会想到并思索诸如正义、生命意义、为什么受苦受难等事情。对于人类宰杀动物,食用其肉这件事,他们常常难以心安。他们对死感到困惑和害怕。他们不能接受强者能够统治弱者这个事实。

        许多成人已经认定,问问题是没有用处的。做人应该接受既成事实。可儿童经常是一个哲学家和一个寻求上帝的人。

        ……

        在我们这个时代,当成人文学正在恶化,优秀的儿童读物是唯一的希望,唯一的避难所。许多成人也阅读和欣赏儿童书。我们不仅为儿童写作,也为他们的父母写作。他们也是认真的儿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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