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English
  • 时政
  • 国际
  • 时评
  • 理论
  • 文化
  • 科技
  • 教育
  • 经济
  • 生活
  • 法治
  • 军事
  • 卫生
  • 健康
  • 女人
  • 文娱
  • 电视
  • 图片
  • 科普
  • 光明报系
  • 更多>>
  • 报 纸
    杂 志
    中华读书报 2014年06月11日 星期三

    蔡润田的品格

    韩石山 《 中华读书报 》( 2014年06月11日   03 版)

        人们常用交往的密疏,来衡量关系的好坏,有的准,有的不太准,要叫我说,还有一种是,极为不准。比如我与蔡润田先生,就属于这种情形。

        我们是一个机关的,山西省作家协会,甚至也可说是一个部门的,退休前都在文学院,退休后都归老干部处管。我们的关系,真是淡到了不能再淡。就在一个院子里住,过去是相距不远的两个楼,现在是同一楼同一个单元,低头不见抬头见,然而,我们却很少串门,路上遇见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有时站住说上两句,不过是最近看什么书之类的寡淡话。

        这关系,够淡的吧,你真要这样以为,那就错了。在这个大院里,我们是相识最早的,也可说是相知最深的。

        哪个单位,都会讲个资历,在山西作协,若论资历,老蔡可说是元老级的。

        “文革”中期,几个老作家下放回来,组建文艺工作室,他是最早调来的几个人里的一个。我调来已在十年之后,其时老蔡已是中层干部。《批评家》创刊,董大中和他出任正副主编。当时他们手下一个兵也没有,当务之急是调配编辑。在这点上,最能见出两位主编的品格。编制三个,全用了,调来三个大学生,杨占平、阎晶明、谢泳,其中阎晶明还是硕士研究生。不出十年,三人分途发展,均为一时之选。至今说起调人,还有人称道董蔡当年,眼光咋就那么个准。

        什么叫眼光?不存私念,就是最好的眼光。若二位先存下私念,给自己调个亲信,怕就不会有后来齐凑凑的三个英才了。我听谢泳说过,为调他,老蔡曾专程去了榆次,到他供职的学校了解情况。后来我办刊物,在调人上还有可取的话,学的就是董蔡这一套。

        老蔡这一生,最为人称道的是,某年省作协换届选举,副主席候选人十几个,上头审定的名单上没有他,投票结果出来了,竟有了他。省作协是厅局级,在这样高层面的选举上,票箱里飞出副主席,我活这么大,只见过这么一次。

        过后有人说,这是老蔡运作的结果。这话说到我跟前,我说,如果老蔡要运作,第一个就应当来运作我,没有运作我,就不能叫运作。

        “那?”说的人不解。

        我提示,没有运作,不能说他没这个意思,他只要有了这个意思,还用他去运作吗?这种事,自己根本没法运作,越运作越坏事。

        “那?”说的人更不解了。

        “你想想他当年办《批评家》的事吧。”

        其时《批评家》已停办多年。好多人都忘了这回事。我的话,只能说到这儿,不能再往下说了。这位还不算太笨,像《满腹经纶》相声里的苗阜先生一样,重重地啊了一声。

        山西作协,名头不低,以人员而论,像个大点的村子,百十户人家而已。平日谁家结婚,差不多的,都会去。去了酒足饭饱,也会像村里人一样高兴高兴。一高兴,就要唱。常唱的,也唱得好的,是张石山、鲁顺民、燕治国几位。像我这样五音不全的,有时也出乖露丑凑个热闹。或许全是山西人吧,唱的全是山西民歌。老蔡不多唱,偶尔哄起来,也会唱几句,一唱,准是京剧。他最爱唱的段子有两个,一个是《空城计》中,诸葛亮的“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一个是《甘露寺》里乔玄的“劝千岁杀字休出口”。唱到“你杀刘备不要紧,他弟兄闻知是怎肯罢休”,还要做个不以为然的手势,最是到位。他的唱,声音不高,余韵悠长。在别的地方,也听人清唱京剧,觉得还是不如老蔡。毛病出在声调高了。京剧,就不是那种吼着唱的戏。低唱浅斟,才有味儿。

        还有一样,也是老蔡有别于一般作家的。早年,他是写新诗的,那种单句甚长的新诗,后来转向文学评论,多是品评新作扶植新人。这两样,是他的工作,难说是他的喜爱。据他说,私下酷爱的,是一人一书,一人是嵇康,一书是《文心雕龙》。发文不少,惜未成专著。最能显示品格的,该是他现在的嗜好,闲暇时节,写些旧体诗。今年过年,我在外地,初一那天,收到老蔡的贺年短信,一看,是首《马年自嘲》。诗曰:

        桑榆有马不着鞭,

        独行踽踽且安然。

        闭门哪知风头劲,

        嚼蜡不觉世味酸。

        煮字但求七成熟,

        应物倒有十分憨。

        纵令寸金不多让,

        亦是彼岸到客船。

        不久前,老蔡出了一本随笔集,叫《南华杂俎》,收录近年来随笔二三十篇。最让我感兴趣的是一篇《就有关校对事宜致中华书局》,说他平日喜欢读中华书局的书,因其“所出多是积淀深厚的文化典籍,编辑诸公也大都是集学问家、出版家于一身的博雅之士”。但是,遗憾地发现,近来读的几本中华书局出的书里,竟也鲁鱼亥豕,令人不爽。《沈诠期宋之问校注》举了十六例,《世说新语》举了四例,都是明显的错讹。

        说到这里,该挑明我与老蔡,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关系了。

        我是1965年考上山西大学历史系的。历史系的男生,住老校门南侧五号楼二层,同一楼层,还有教育系的男生。老蔡是教育系三年级学生。“文革”中,我们在同一群众组织,有一个时期,我俩还有中文系一个年轻教师,被派到城里办报,住在一个房间。可以说,在那个时候,他就知道我的写作能力,也知道我的出身境遇。尔来四十馀年矣。

        在省作协相处,也有30年了。除过路上相遇,偶尔的,我会去他家坐坐,他也会来我家坐坐,只是我们从不谈个人以外的事,更不会议论单位里的人与事。不是没有这方面的困扰,是我们觉得,两个老大学生,谈这些俗事太掉份了,传出去会让人笑话的。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日报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