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最喜爱的读物自然莫过于娃娃书了。
娃娃书即连环画,因其小,或因读者多为娃娃,故名。那时,娃娃书只有成人巴掌大小,彩面,内页黑白二色,有图有文,好看也好读。娃娃书不贵,二三角钱一本,但我买不起。巷口有个租书摊子:几条矮脚长凳和一架子牛皮纸包的书,看一本1分钱,我手里但有1、2分零钱,便来此“孝敬”租书老头。1分钱只能看一本,我的书看完,不走,仄身瞄旁边小伙伴手里的书,这样可以多看几本,直到租书老头逐客。
哥知道我痴迷娃娃书,一天放学后,带我到省图书馆少儿阅览室。这里是娃娃书的海洋,书多得一辈子也看不完。从此,我每天一放学就泡在这里,再也不用在租书老头那儿蹭书了。图书馆不单借阅书,也常有文化游艺,我们最喜爱有奖答题:答对1题奖1颗水果糖,题目都取自“娃娃书”。比如,三毛是哪位画家画的,“鸡毛信”是哪位小英雄送的,董存瑞在什么战争中牺牲的,保尔·柯察金是哪国的英雄等等。我平时看书留心,答对了不少,嘴巴因此甜了好久。
图书馆在一座绿树环绕的山下,琉璃瓦,青灰色墙壁,古朴、典雅,是早年中西合璧式的建筑。馆前有一片青草地,看完书,我们常在草丛中追逐嬉闹,疯个尽兴。图书馆的大门是一道大栅门,门下是高高的石阶,石阶两侧有光溜的滑道,每次从大栅门出来,我们绝不忘溜滑梯:蹲身,欢叫着一冲而下,风驰电掣,惊险而有趣。图书馆,是我童年的乐园。
然而不知何故,少儿阅览室忽然在一夜之间关闭了,原因我至今不明。我为之难过了很久。此后,放学回家的路上我常流连于书店,从架上取一本,匆匆翻看一下,赶快放回原处——书店里的规矩,娃娃书是不能随便看的。我发现,此时的娃娃书大都优于先前,图文并茂,特别是古典名著改编的娃娃书。
一天,哥给我带回一本崭新的娃娃书,啊,《三国》第一集,《桃园结义》,这正是我渴慕久已的书啊!彩绘封面,画的是刘关张桃园秉香结拜,踌躇满志,英雄豪气,画幅的四围以墨蓝色勾框,整个画面极精极佳;内页是线描的黑白二色,也都人物传神,幅幅精彩。《三国》是连环套书,一套六十集,出版一集,哥给我买一集。后来坊间又出了《水浒》,哥也给我一集一集买。我的硬纸箱渐渐殷实起来,挤挤地聚集了各路英雄好汉,我也有了自己的“藏书”啦!
岂料,文革伊始,我的娃娃书竟也未能幸免,我眼睁睁地看着一把火烧了《三国》,焚了《水浒》,我欲哭无泪,从此再也没有娃娃书。
星移斗转,几十年过去,弹指一挥间。我至今仍难忘娃娃书——那种价廉物美,百看不厌的儿童图书。它是我踏入知识殿堂的第一级石阶,我大半辈子与书结缘,大约即源于初始的娃娃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