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份记忆与情怀表达

    “1984年，野地土屋和所有的、代表着过去时代的一切事物，都进入了最后的歌吟时代，风雨飘摇、花木凋零、风光不再。

    ……1984年，我一直奇怪，为什么好多同样的思绪和事情，在这一年出现就留下特别深的记忆?1984，我不知道它对于前人来说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至少对于我、对于我的平原、我的母亲和我的家庭来说，这一年都是至关重要的!……1984年，它像填满了盛装我一生的幸福、快乐和亲情的袋子，沉重地潜入海底，就再也浮不上来了。”

    《唯美:1984》是一本用年份来叙事的长篇散文，是以记忆的丝线系结那些过往日子中的悠悠情怀，一本浸透着叙述者强烈主体情感的文字。从以上的三段摘录中，我们可以读到这个确定的年份记忆，为何成为作者笔下的一个时间坐标，为何不惮繁复、细腻而绵密地记录了这个特定时间段中的人情世事，以及岁月风华。当然，还有那个明确的题目———“唯美”，这个字眼所宣示的意义。

    读这本书，我们看到的是作者驳杂而丰富的记忆刻痕，一个复杂得有些纠结的情感所在。她深深挚爱这片土地，尤其是在那个年份中发生在故土故地上的事，成为她笔下生动的文字，一个刚进入成年门槛的女孩心中有着浪漫人生梦想，眼里有不同色彩的人生景象，那不啻她童年和少年时的精神力量，于是，在多年后的回望中，她以一腔拳拳幽怀，一种欲说还休的情感，当然，也有那爱之切而不免心有不甘的感觉，洋洋洒洒地写下近二十万字长篇文字，倾诉了一个远行者特别的家园情怀。

    有意思的是，作者的倾诉是有明确思想指向，这就是为何把这个年份作为她所叙述的依托。那是作者年龄的节点，一个少年走向成年的门槛，也许这一时段是作者在与过去的生活告别和新的人生起点中有特别的叙述意义，但是，更多的是，这个年份对于作者记录乡村人事的变化及至社会变化所具有的意义。所以，可以看到那四时有序的大地，风华物候，农事人情的书写，可以看到在那个时间、那个年份，与一个人的生命成长生生相息，同时，也看到了一个北方平原上乡村文化发展变化的轨迹。作者写道:“1984年的秋天，是联产承包责任制、大包干以后，平原上大面积推广棉花种植以来，人们迎来的第二个棉花盛开的秋天。”乡村在这个年份中，有不同的物候，不同的农事，如同一个“盛开的春天”，在人们心中有着重要的记忆。而这个面貌变化的背后，是一个时代变化的折光。或许是一种巧合，一种叙事的需要，作者把她对于故园家乡的情怀，绾结在这个时间点上，让那些留给童年记忆太多美好愉悦的生活细节，成为作品的丰富元素，也让一个发展变化的历史有了扎实的附丽。

    当然，还有那幽幽的情愫和心怀，更体现作者真诚的表达。散文是情感的文字，无论是褒奖还是贬抑，总关情字。比如，她写诸多的庄稼谷物，写农事自然，写牲口家畜，写植物动物，也写那些艰辛劳作而默然一生的有名和无名乡亲、农民兄弟，作者以真挚的近乎纯美的情感，为家乡这方故土的面容身影，描绘了一幅全息摄影图。情感是经线，特定年份的物事为纬线，让一些杂驳而散乱的记忆，有了统领，这种有情味有意味的文本思考，体现了作者的用心。

    对于美好的留念、怀想与讴歌，和对于美的消失的遗憾，是这类乡村散文一旦切入了历史的叙述后，所常见的精神旨归。在作品中，不独是对于乡村的美丽与丰饶的歌吟，也有对于那些大自然物类的损减，对于自然生态破坏的惋惜和不安。这不是主要的，而一个走出多年的家乡之子，一个对于美和善十分敏感的女性作家，即使多从善意的角度来理解现实包括种种不端，也多是友善地看取这类阴晦，所以，那些美的乡土风俗画和美的人情风习，是这个年份记忆中激昂的主调。从这部长篇文字中，让我们有了丰富形象的感知:那个名叫汀州的地方，那个悠远的黄河三角洲，在一个少女眼中却是深重的大地，其厚德载物，是辛劳的可亲的乡亲家人，古风犹存。悠悠岁月，滚滚红尘，这块土地这方文化，成为她无法释怀的记忆，而众多美好的人事和众多美好的情怀，即使是极富个人性的，也感人至深。

    《唯美:1984》，赵建英著，安徽大学出版社2013年3月，27.8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