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深处》:一个多重温度的文学世界

    20世纪80年代，中国文学界发展蓬勃，人才辈出。伴随着思想解放的潮流，在政治、经济的动荡此起彼落中，文学作者推陈出新的活力，依然令人瞩目。杜卫东自80年代初起，由小说写到散文，从纪实文学写到报告文学，一路写来饶富抒情意味也颇具头角峥嵘的特色。他一系列出色的散文与杂文慧眼独具地发现并扑捉人生和时代的每一个侧面，将记忆的印痕投影于现实的瞬间，在书写自我心灵和传达对于社会、生活人生的体验感知方面显现出一种驳杂又包容的世俗情怀，营造出多重温度的文学世界。阅人述事，洞若观火;笔调则庄谐杂陈，老辣苍凉。语言的丰赡与弹性，尽皆得到炫目展现的同时，又有着一以贯之的人文定力，让人啧啧称奇。

    《岁月深处》分三辑。上集“刺梅”，以杂文为主。杜卫东的杂文语言幽默泼辣、机智活泼，于风趣中蕴含着深刻的思想底蕴。《“伯乐相马”新说》、《假牙与行头》、《手机的“问题”》、《“成名以后”的另一面》、《画圈、苦吟、与五个师》、《“武大郎开店”之我见》、《西装的时兴及跪拜、和服与豆腐》等文，在幽默风趣的解嘲中，不失反讽的意趣，寄予着对世俗生活与人生的褒贬。《官场病一列初珍》、《论“慈母与逆子”》、《“状元”与陈世美》、《“经受打击”说质疑》、《“丑闻迭出”的另一面》、《“影响”的影响》、《莫把图书当“摆设”》、《扯旗与崇明》、《闲话明星做广告》等作品描摹世相，针砭时弊，用细腻的心灵与别具的眼光，对世相做出深刻的观察与感受，彰显出鲜明的主体意识和当代人的现代性观念、思维。在这些文章中，用词通俗、简练、隽永、时尚，给作品增添了许多的生活情趣和人间烟火，呈现出了生活的原生本真状态。

    中集“心香”，以思想随笔为主。这部分散文坚守文学的精神家园，突出并追求精神的洁净;彰显了作家对人生的文化观照和自我人格精神。读《信任是爱的天使》、《“映日荷花别样红”》、《让爱情之树常绿不凋》、《走出人生的梦境》、《勇敢地开拓生活的路》、《自信是成功的基石》、《纸片被这样点燃》、《我不愿走出寂静的海岸》、《露珠在阳光下才会闪亮》等文，给了我一种新的感受。这些作品取材广泛、笔法灵活、篇幅短小、情文并茂、风格迥异，篇篇都是有感而发，不经意地抒写着一己的经历和感受，表现了平凡人生的丰富性和深刻性，真实性和鲜活性。那种对生命的尊重，对生活的礼赞态度，令日常性生活和琐碎片段的人生的在他的笔下被注入了灵性，赋予了生命。

    下集“履痕”，以写人与记事为主。《心香一瓣寄秦牧》是作家从血脉里流淌出的真挚与爱为纪念秦牧先生点燃的一脉心香，浓郁的伤感气息、独具匠心的结构布局和充满感情的细节描写，共同构成了这篇散文的内涵与框架。《明天不封阳台》通篇糅合着一股理想主义气质和浪漫情怀，作家怀着悲悯之爱为孤独的鸽子撑起一片生命的绿荫，用敏感而脆弱的心灵抚摸那些曾把人类引入美好意境的物境，守护着大自然的美与纯洁的灵魂。作家这种心灵锐度和精神发现力让我感受至深。《师恩难言》世情阅遍、铅华洗尽，在自然平和回忆沧桑旧事，他把与小学班主任祁老师数十年的师生情谊写得细腻感人，在这种看似平淡的交往中，却隐含着可贵的人生态度;而祁老师人生际遇和处事态度，在他的笔下神情毕肖又神采飞扬，他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正直、严谨、热情、理性的一代中国教育工作者的形象。《居京就餐受辱记》既率性坦诚，又省思鞭挞，字里行间流溢着人性的尊严与生命的自由，闪烁着人文思想。《九曲溪之魂》文字如行云流水，以“清空”之笔充沛地着实写来，有着沁人心脾的清凉。

    当然，即便是上面提到的作品，某些文本也给人一种轻盈飘逸的感觉，没有带给我们深沉凝重的感受。散文写作说到底是以想象力为基础的超物质主义、反异化的乌托邦之歌的抒唱，是以语言方式来实现人类的精神价值和心灵自由的。在自由状态下，如何来表现心灵拥有的宽度和镜深，如何来实现心灵的自由和精神价值的提升，我觉得应该是今后散文创作中注意的问题。

    质而言之，在岁月深处，感受世路人情的冷暖，杜卫东与多数作家不同，总能别有所见，无论是书写人生百态还是观照世俗的声光色相，情辞犀利，跃然纸上;对世故人心的体察与关怀，不流于俗套，带有一种强烈的自审意识，一种深沉的痛感，几乎篇篇都有意味深长的唏嘘。他散文、杂文的创作中，充满着爱、悲悯、宽恕、拯救等文学的终极命题意识，尤其是他把心灵与现实的映射以及对现实的独特发现构筑在今天与现实互动的文学话语里，让我感佩不已。我独以为这样通达圆融的姿态，深刻厚重品格，代表了他写作的重要立场。

    《杜卫东自选集》(全4卷)，杜卫东著，作家出版社2013年4月，198.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