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自觉的当代学术史研究

    当代学术史研究的觉醒既是学术研究繁荣发展的必然要求，也是其基本表征之一。余三定是致力于推进我国当代学术史研究，并取得显著成果的学者，他主持的《云梦学刊》可谓当代学术史研究的重镇，他最近推出的专著《中国新时期学术热点研究》（以下简称《热点研究》）是逐步走向自觉的中国当代学术史研究的重要成果和代表作品之一。该著以其开创性和探索性在如下几个方面具有重要意义和启示。

    首先，《热点研究》确立了以点带面、以典型个案刻画立史的当代学术史叙事模式。该著分上下两编，上编是“宏观扫描”，主要扫描“学术之事”，比如关于学术规范的讨论、关于反对学术腐败的讨论、关于学术评价的讨论、关于研究生教育的讨论，等等，围绕这些点并从这些点出发，以点带面，综述其事，展现一个时期的宏观上的学术面貌。下编是“个案论析”，主要是论析“学术之人”，比如论胡绳的治学精神、叶朗前期治学侧记、郑欣淼的故宫学研究、陈平原前期治学述略，等等，以当代代表性学者研究形象和研究个性的典型化刻画，即学案的体式，呈现出当代学术研究的微观生态。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之学术风貌，一个学者有一个学者之研究品格，要探究学术发展态势和学术发展脉络，在点（或称学术事件）和典型上做文章，显然要比单纯地面上的叙述更有效率，也更有深度和针对性。作者在做当代学者个案研究时，把学者个体与时代和社会环境结合起来，把学者的人生境界与治学成就结合起来，把学者其人与当代学术发展史背景结合起来，这使其史学叙事更为语境化，更有利于对学人学术的准确把握和解读，也形成了其叙事模式的一个明显优势。

    其次，《热点研究》倡导并践履了一种“以问题为中心”的当代学术史研究指向。“以问题为中心”来研究当代学术史的提出者是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陈平原，他说：“谈论当代学术史，我倾向于以问题为中心，而不是编写各种通史。”（陈平原：《“当代学术”如何成“史”》，《云梦学刊》2005年第4期）余三定很认同这一观点，他说：“当代学术史刚刚过去或者正处在动态的发展过程中时，现在就写‘通史’性著作，容易流于空泛，不如先以问题为中心作研究，待积累到一定时候，再写‘通史’性著作。”（杜悦：《当代学术史研究：以问题为中心——〈当代学术史研究〉主编余三定访谈录》，《中国教育报》2009年4月16日）“以问题为中心”展开研究的优势在于：第一，容易钻得深，问题是点，把握问题需要做面上的工作，但更重要的是点上的工作，钻得深了，问题才会被吃透，才会在更深的层次上观察和把握问题的表象和实质，也才会在更深的层次上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案。第二，有利于探索和把握学术发展的基本规律，并按照规律去做进一步研究，规律常常表现在典型上，包括事的典型和人的典型，因为典型往往包含了更丰富、更深沉、更具有明晰方向感的时代意蕴。《热点研究》是对“以问题为中心”的当代学术史研究指向的践履，所以它不仅展览资料知识，而且体现思维方法，体现问题意识，体现解答意志。这对于当代学术史研究和写作无疑具有方法论的意义。

    再次，《热点研究》体现了著者构建当代学术史学科的自觉意识与切实努力。2005年6月，余三定主持在北京大学召开了“‘当代学术史’学科建设研讨会”，他在研讨会上曾说：“把‘当代学术史’作为一种学科来研究，主要是对其进行深入的理论总结，使之系统化、科学化。这对当代学术发展应该是很有意义的。”（《学术史研究：从一个“随想”到一个学科》，《社会科学报》2005年7月28日）在该著的“代序”中，著者又指出：“一般来说，特定的对象、明确的概念、完整的体系、科学的方法，是学科建设的共同追求，也是其比较成熟的标志。”从该著的结构和内涵来看，著者以之构建当代学术史学科的自觉意识和切实努力是清晰而明显的。蕴涵于整部著作中的“学术之事”与“学术之人”的论析，明确的特定对象意识、专门概念意识、完整体系意识和科学方法意识，使该著在当代学术史学科建设上迈出了坚实的步伐。正如著者所说：“ ‘当代学术史’这一新兴学科将会被建设成为一门确切意义上的、比较成熟的学科。”（《当代学术史研究：新兴的学科》，《中山大学学报》2011年第2期）。

    复次，《热点研究》还展示了作者史料与评价并重、客观性与导向性并举的辩证综合治史方法。《热点研究》作为一种史学研究，史料当然是第一位的，“辨章学术，考镜源流”，在扎实的史料功夫的基础上，勾绘学术热点状貌，探究学术发展轨迹。在对“学术之事”的扫描中，著者展现给读者的不仅是学术之事的现场和脉络，而且还有著者的正误辨别和是非判断，这尤其体现在各章最后的“补论”、“余论”、“附言”之中。在对“学术之人”的论析中，或探其学术成就，或探其治学方法，或探其风格境界，或探其人间情怀，都叙评连理、述议结合，体现出作者鲜明的治史个性。

    余三定的《热点研究》既有史料的充分占有和对史料的细致分梳，又有鲜明而科学的史识；既显示出其探索性的一面，又显示出追求确凿和稳妥的一面。《热点研究》充满着一种涵容的张力和活跃的动力，它的出版，对于推动我国当代学术史研究必将发挥积极的意义。

    《中国新时期学术热点研究》,余三定著，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年8月，39.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