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中所有的偶然、意外都是事实。所有的事实都有其理论。往往是无法解释的意外、偶然背后,才会有无法探讨的情境。我们常因此而生,又因此而毁灭。
所有发生的偶然、意外都是一种空间。一种来不及夸大的生命陶醉形式。从个体来看,所有偶然、意外的实验都极为重要;(如果能与其他种种实验,种子相融合,)日后它们一一将永远呈现在世人的眼前。
“偶然”是片断中的片断,它记录已发生的心情。除非它是诗,不然就没有必要。但在偶然的诗意里,根本无法确认伟大的感情和立场。因为偶然或意外一直是刚刚开始而已。但它给予我们的,就是唤起我们对它的感激和责任。
创造就是寻找界限,在一大群破坏里寻找界限。除非充满乐趣,除非越过自然、超过自己,否则“创造”一无是处。
唯独全身奉出的人,能够寻到“自己”?还是忘却风格,才是对风格疾病的救治?我们内心真的有足够的气质、能量与之对称吗?风格的悲剧是作者的悲剧,风格的奖赏只是一次获救的瞬间,一次相认而已。
风格,意味着人所触到的任何东西都会变成“个人”的诗。
我没有追随什么特殊的创作手法,但也不是简单地屈从于经验和直觉;总有一种狂喜,狂喜是一种精神的精确步法。人在精神探求中,被训练得不再畏惧。如果人在手法上随心所欲,那是因为人极为信任自己手法的精确。另外的时候,人在寻找“忘我”的标签。当人一无所惧时,他更想强调的是人性(被遮蔽时积虑)的恶意。
天然激情不能保证天然的效果,常常是恰恰相反。
天然的极致皆是精神性的。作者的精神既要跟绝妙的天然竞争又要幸存下来,这是怎么可能的呢?“天然”是万物又似无物,吊诡的是无物和万物都有着成为任何事物的可能,是同种的意思。所幸万物和无物都具有完美的特性。
在天然满足里,几乎(时常)总有点相悖的,无着落的,不真实的相状表现。正好,自身圆成谐和的实践,就是创作的意义、秘密。
天然不是“自然的片断”。不必是自然科学的一课。没得这个奇迹。
今人的创作倾向于成为金钱。需要它的时候你是看不到别的。既然金钱创造了一切,那么不能避免的人便成了它的乞丐。连金钱也不能保持纯洁。
创作时我们常常懊丧,“自然”不和我们在一起,我们没有机会行“天然”之善了。
创作中的有意识算计,就是迷失。价值的迷失,判断的迷失等等。从邪恶的角度看,被精确地想像出来的事,它就没得必要再一次发生,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缺少灵魂,就是走神。也就是不知道谁是谁。创作中人大半时间是“走神”,不然哪来这么多默认,无聊精神和心不在焉的激情。
让你所谓的“童真”去回答“金钱”的每个问题。因为童真不需要什么道德、宗教勇气。童真的盲点令人愉快。
任何一个从纯真开始的创作,都是无法结束的——无数东西总是停留在这味诗意上——写出来就如同石沉大海。(我对此的敏感,就是我与人的不同之处吧。)因为无论我到达哪里,都发现有一位诗人已经在我之前就到那里了。
纯真的最美境界往往是无意的。纯真在很多方面和游戏相似。有心则心意有尽,其味随意而尽。无心则冲淡不担荷。然而实在无心——不知道它原来在哪里——也未免把全副心思放在其上了。
沦丧,也是一种释放。沦丧的想象力可能就是领悟到以往的价值方法太有限,人的形象不符合他的原型。
创作中能够经历的最美丽的事情就是这种神秘,“神秘”恰恰是它不可思议的芳香。
任何单纯给予的时刻,都是刹那间的遭遇。永远不会重现。
风格的最终价值是对风格的损毁。风格的无知是人的大资本。
无知自有它特有的狂喜,不用思考就能运算。
风格是陈腐的,我们通过新关系逃离它。风格不断地要求一种新的关系。
风格来源于天性,就像大自然来到枯枝中。
理性是诗的谋杀者。而且“谋杀”是主题。理性是(对现实的)征服。它越满足于理解,就越显得它无道理。
灵感是一种嗅觉。是对诗对天真对至爱的嗅觉。
自由里我最喜欢的德性只有一个,叫“任性”。任性就是专心致志,不为任何事物所阻挠。
艺术里多余说出的东西是干扰。
赤诚,只是因为我们完全传诵了它才存在。我无法抗拒它过度昂贵的虚构。不过也许没有对它反而的渴望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