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六年的呕心沥血,陈众议教授的新作《塞万提斯学术史研究》终于完成并于2011年由译林出版社出版,值得祝贺。
这位西班牙文学巨匠1547年生于西班牙阿尔卡拉·德·赫那雷斯,1616年卒于马德里。早在1926年,西班牙国王阿方索十三世便颁布法令,规定塞万提斯的出生日期10月9日为西班牙书籍节。1995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批准每年4月23日——塞万提斯及其同胞加尔西拉索·德·拉·维加和英国大文豪莎士比亚共同的祭日为世界图书和版权日。而塞万提斯等身的著作中,抢占几乎全部光辉的当然非《堂吉诃德》莫属。正如作者在书中提到:“2002年,在瑞典文学院、诺贝尔基金会和瑞典图书俱乐部联合举办的一次民意测验中,五十四个国家和地区的一百位作家投票选举‘人类最佳文学作品’,《堂吉诃德》名列第一,其得票率高达50%以上,从而将普鲁斯特、莎士比亚、荷马、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卡夫卡、福克纳及加西亚·马尔克斯等作家的作品远远地抛在了后面。”(第148页)。如此花开墙内外、早已被国内外专家学者定位为一尊神的塞万提斯自然成为了人们景仰和研究的对象。
2005年,作为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的“外国文学学术史研究工程”子项目的塞万提斯学术史研究正式启动。这项研究包括两个部分:1)从历时和共时的角度对塞万提斯的东西方研究进行梳理、总结;2)对塞万提斯学术史研究的研究。这本作《塞万提斯学术史研究》便是该项目成果之一。
作者在书中提到,塞万提斯生前是个十足的倒霉蛋,不仅终生穷困潦倒,而且其作品包括其写诗的成就都是许多人甚至文豪百般讽刺的对象。然而,说是他们误读也好、不能慧眼识英雄也好,他们的品读、否定的评判无疑也是塞万提斯学术史的一部分。于是,《塞万提斯学术史研究》就从此处开始。
作者从《堂吉诃德》问世之后的十七世纪初写起,每个世纪为单独的一个章节,一直写到当下,其中还有一节专门写到《堂吉诃德》在中国的接受过程。
相信每一位拿到书的读者都能想见到作者为研究付出的心血:仅重要文献目录便长达32页之多,而且涵盖西班牙语、法语、葡萄牙语、德语等作品,几乎包括了所有权威的塞万提斯研究学者的成果。此外,作为读者,尤其应该感谢作者为我们挑选了精华部分,使我们无需在价值不高的资料上浪费时间和精力。毕竟,如何以有涯之生命享读无涯之书海是摆在每个人面前的难题。有陈教授等专家在此方面指路实为读者之幸!
如果说第一编中,作者的主要工作是将古今专家对这位文学巨匠的研究成果进行横向和纵向的整理,本书的第二编则完全是作者自己的研究,这便是“塞万提斯学术史研究的研究”。这部分占了全书篇幅的二分之一,从“塞万提斯的矛盾和偏见”、“塞万提斯的反讽或戏仿”、“塞万提斯的虚构与真实”、“《堂吉诃德》:经典的偶然性与必然性”、“否定之否定 认识之认识”、“《堂吉诃德》与经典背反”、“《堂吉诃德》与文艺复兴运动”等七个角度对塞万提斯的文学成就进行了分析。需要说明的是,第一编中的国内外塞万提斯学术史研究绝大部分限于对《堂吉诃德》的研究,但第二编,作者以独特的视角,对塞万提斯的文学成就(从诗歌、剧作、短篇小说、长篇小说)逐一进行介绍,给人耳目一新之感。作为文学研究方向的杰出学者,作者并没有囿于自己的专业西班牙语文学,而对其他语种文学都相当熟稔,并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比如,在第二编第一章《塞万提斯的矛盾与偏见》中,面对欧美文学界对塞翁几乎众口一词的褒奖(与塞万提斯同时代的洛佩·德·维加等除外),作者不仅对塞万提斯的剧作以及长篇小说《堂吉诃德》的伟大之处予以独特的解读,更难得的是,他对塞万提斯在作品当中体现出来的时代及个人的局限性都有详细分析,比如塞翁对女性、对吉卜赛人的偏见等等。此外,塞万提斯在多部作品中表现出来的矛盾也没能逃过作者的眼睛,因为作者对于他的宗教观、政治观在其文字中的反映都有较为深刻的了解。
作者不仅是西班牙语文学研究专家,同时身体力行,在繁冗的研究、工作之余,进行文学创作。读过《玻璃之死》、《风醉月迷》的读者自然会对其优美而智慧的文字留下深刻的印象。如今,拜其深厚的国文功底所赐,我们在本书中,同样不会读到生涩艰深、面目可憎的论文式语言,而是在接受了大量信息的同时,遨游于祖国语言文字的美感中。例如:介绍《吉卜赛女郎》的情节时,有一段话作者是这样写的:
见她亦歌亦舞,人们无不咂咂称羡。有人说:“上帝保佑你,姑娘!”又有人说:“可惜是个吉卜赛人!不然,做个大家闺秀也绰绰有余。”还有一些人粗鲁地说:“这小妞再出落几年,倒是蛮不错的料儿,准一个勾魂摄魄的主。”另一些人见她舞步轻盈,便毫无绅士风度地指指点点:“孩子,步子要小一点,跳得更快一点……”
塞万提斯是西班牙文学界的翘楚,对其进行研究的专家学者也多为欧美人士。他们的作品大多数都未译介到中国,因此,作者在书中引用其文字,几乎全部为自己翻译。即便是国内已有译本的塞万提斯作品,包括已有多个译本的《堂吉诃德》,作者也尽量自己翻译。需要说明的是:读这些翻译,又是另一种享受!精准自不必说,文字之优美会让我们忘记其翻译“身份”。
写至此处,我忍不住又捧起了这本书,去做再一次的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