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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2年04月11日 星期三

    大家小书,远近成趣

    陈晓明 《 中华读书报 》( 2012年04月11日   11 版)

        每一本书由一位中国作者和一位法国作者就同一主题同时撰写,然后用法文和中文互译出版。“突出不同文化环境中个人的体验和差异……把两个全然不同的普通人的生活体验联结在一起,达到互相参照和沟通的目的……”这种设计无论在中国还是法国都是第一次。

        2011年夏天,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了一套装帧典雅别致的小丛书,虽然只有薄薄的四册,然而拿在手上很有些份量。这并不是因为其精装本的硬皮封面的重量,而是这套书的作者,真正可以称得上是大家。这套书命名为“远近丛书”,每一本书由一位中国作者和一位法国作者就同一主题同时撰写,然后用法文和中文互译出版。这是乐黛云先生的创意——“就是想突出不同文化环境中个人的体验和差异……把两个全然不同的普通人的生活体验联结在一起,达到互相参照和沟通的目的……”用法方策划人卡兰姆先生(瑞士—法国人类基金会主席)的话说:“跨文化对话用面孔和事件替代了抽象概念。”这种设计无论在中国还是法国都是第一次。

        这套书独特的格局在于“大家小书”。看看作者阵容就一目了然。《天》的中方作者是汤一介先生,法方是汪德迈先生。汤先生84岁高龄,过了“知天命”年龄已有30多年,想来他对“天”不只是学理方面的深厚理解,更有人生的独到感悟。汤先生治魏晋玄学半个多世纪,可谓是一代宗师。汤先生的古代思想史研究,博而通,深且透。评价汤先生的学术思想,非我这样的后学所能,仅以我对汤先生思想的粗浅了解,就能感受到汤先生有学问融通古今之势,交汇中西之妙。这一回谈“天”,汤先生就学理入手,从感悟而出,真就有谈“天”之趣。娓娓说来,如此玄妙的中国的“天”,汤先生谈的就是自己如何从求学经历和人生成长中一步步抵达“天命”。有意思的是,先生以耄耋高龄谈“天”,竟有童趣跃然纸上。入手是谈“盘古开天辟地”,汤先生从入幼儿园开始谈起,回忆儿时望天的惊奇,车夫的善恶报应观”,由此引出民间百姓的“天命观”。在少年时期部分,汤先生引入典籍教育,那是由《诗经》、《尚书》等构成的上古文化对“天”的说辞。由此,汤先生由中国古典诗词歌赋对“天”的表达,转向考辨古典哲学对“天”的论说,诗文互证,哲学与审美共析,儒道释三位一体的“天”就这样生动地呈现出来。

        《天》的法方作者汪德迈是法国东亚研究的资深教授,成就卓著,1979年就任法国高等研究院主任研究员。汪先生谈“天”与汤先生颇为不同,他从地中海的“天”说起,再说到基督教关于“天”的概念。汪先生熟知中国文化,故而还时常与中国文化(如《易经》)中的“天命观”作一番比较,这就与汤先生构成直接对话。汪先生梳理了西方思想史中关于“天”的种种说法,尤其引述了从中古到现代的不少诗歌,这使他谈“天”也多了一层艺术和审美的意趣。

        之所以说“大家小书”,颇有举重若轻之意。这么一个玄奥而又奇妙的“天”,不再那么高远,而是可亲可近的对象。我们在感悟“天”的同时,也感悟到两位大家的思想与情怀,阅历与智慧。

        再看看《童年》这本书,又是另一种韵味。这本书的作者分别是张炜和施舟人。碰巧这两位我都认识(与张炜还是多年好友),张炜正值壮年,施舟人年过古稀。两代人从不同国度、不同文化回首童年往事,为我们打开了两扇童年的大门,看到不同年代不同民族中两个孩童各异的命运。张炜的童年其实在他的长篇小说《往事与追忆》中讲述过,《往事与追忆》后来改为《忆阿雅》,收在《你在高原》第五卷,那是我最喜欢的一本书。现在读到《童年》,这才惊异于《忆阿雅》原来写得如此真实,几乎就是自传体。难怪我先前读到小说那么震撼。没有足够的真切坦诚,写不出这样的小说,也写不出这样的《童年》。童年时,父亲遭人陷害,被抓去劳改,小小年纪的张炜,一看到父亲就有一种耻辱感。从中可以见出,幼小的心灵是如何受到创伤,亲情在那个年代是如何被政治戕害。这点我也颇有共鸣,所谓惺惺相惜也。

        施舟人先生是我上世纪90年代中期在荷兰莱顿认识的前辈大家。施先生是荷兰皇家学院院士,研究中国道教,在欧洲名震一方。我到荷兰时,他好像从法国回荷兰不久。那时多次拜见过施先生,只是还不知道施先生的童年经历如此曲折离奇。施先生童年丧父,母亲是一个作家,作为德国占领期间地下抵抗战士负伤,以至于终生残疾。施先生的童年回忆,有相当部分是关于母亲的,叙述了一个顽强不屈的母亲的形象。当然,他的整个童年故事是曲折而感人的,战争的残酷和生活的艰辛在童年的心灵上刻下了深重创伤。当然,这其中也不乏令人惊奇的故事,如战后他在儿童公社的经历,那里汇聚了一批孩子,其中当今荷兰女王就是施先生当年在儿童年公社时的同学。那时小施舟人可能想不到,天天一起玩耍的小女孩,日后会是女王。施舟人是典型的学院学者,但他的文笔实在棒得很,将童年写得极有传奇色彩,不只是母亲形象刻画得真切动人,就是写他哥哥,这个有着拼写困难的顽强兄弟,后来硬是靠自己不屈的努力,成为了农业科学的专家。

        作为中国最有实力的壮年作家,张炜写童年当然是信手拈来;施先生的童年也写得这么好,可见也是一个当作家的料。当然,汉语译文出自施先生年轻的夫人袁冰凌之手,笔法雅致。说到底,这些童年往事写得如此精彩,还是因为作者的经历不平凡,自具一种格调;另外,两位作者坦诚相见,无保留地将童年最为隐秘和最具个人性的故事讲出来。张炜和施先生的童年故事似乎印证了一种说法,即越是个人的,就越是历史的。他们在写出个人独特的创伤性童年记忆时,都把个人的童年深深地镶嵌在历史之中。这就是真切的力量,真切见底,就见到历史的本质了。

        这套书还有另外两本。一本是哲学家高宣扬先生与艺术家程抱一先生的《对话》——一个充满思辨的激情,另一个则包含着艺术的灵性。另一本是唐克扬先生和巴士曼先生的《树》,他们以非常不同的方式谈论了对“树”的记忆和感受,写出了他们感受物的世界和自然存在的特别心境。限于篇幅,不能细读。

        这套书读起来让人不忍释卷,就在它有一种自由亲切的风格。这既是大家之间的坦诚对话,也是与读者的真挚谈心。那些看似高远深奥的学理,在这里谈得非常真切清晰,如身边的事物,如日常的感怀。远近不只是中法地理空间上的概念,也是学理的可理解性区域。这或许也是乐先生起名“远近丛书”的另一层含义。“远近丛书”将学术与思想、知识与经验自然地融合在一起,造就了一种“中间作品”。在当下中国图书界,要么是学术性强的高头大章;要么是通俗化的言情散文。这二者无疑极其重要,而处于中间状态的学术小品,尤其是知识对话类的作品较为少见,这套书无疑填补了这一空白,当然,期待还有更多这类图书,能给读者带来启迪与享受。

        “远近丛书”:

        《天》,汤一介,[法]汪德迈著,岳瑞译,16.00元

        《童年》,张炜,[法]施舟人著,袁冰凌译,22.00元

        《树》,唐克扬,[法]巴士曼著,沈珂译,16.00元

        《对话》,高宣扬,[法]程抱一著,张彤译,16.00元

        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6月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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