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赫德：影响晚清命运的人

    日前，上海人民出版社推出了赵柏田的长篇新作《赫德的情人》。长年致力于历史书写的赵柏田，这次把目光投向了晚清，这个传统与现代性此消彼长的年代。在大量实证研究和史事考察的基础上，借由钩沉一个多世纪的书信、电报、日记、奏稿和宫庭秘档，重写了深刻影响大清命运的海关总税务司、英国人罗伯特·赫德的一生。

    1866年冬，近代中国第一个海外观光使团赴欧，野心勃勃在远东寻找梦想的赫德为了政治前程，把与中国情人Ayaou（阿瑶）生下的三个私生子女带上船，秘密送返英国。二十多年后，三个孩子中最小的一个阿瑟来中国寻找母亲……赫德这个失败的父亲也终于发现，儿子成了他另一个方向的自我。东方与西方，世俗与神性，于世纪大失败的苍凉暮色中，上演一出爱与宽恕的故事。

    一个西方人，为什么竟能掌控晚清经济命脉50年？在派系林立、腐败丛生的清政府中为什么竟能脱生出中国历史上最高效廉洁的“衙门”？赫德19岁来到中国，以担任领事馆的一名见习翻译为起点，踏入神秘、诡异的清廷仕途，一步步登上了海关总税务司的高位。从创设京师同文馆、派遣第一个赴欧洲观光使团，到太平天国运动、洋务运动、义和团运动……近代中国的一个个波谲云诡的关隘都亲身经历并深深卷入。他怀揣大英帝国的野心，却又以“中国政府外籍雇员”自居；他是地地道道的英国绅士，却在行将覆灭的清廷官场游刃有余施展幕后外交；他被授予维多利亚女王时代最高级勋位爵士，却被清政府委以重任并被追封为“太子太保”。他像一个走钢丝艺人施展骑墙术，在两大帝国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而这一切竟都是源于，他对中国女人阿瑶那瞬息燃灭的情欲之焰……作品深刻洞悉历史中的人性与爱欲，在一幅幅风云流变的宏大画卷中，着墨于现代性曙光降临前的中国往事，将现代性之于近代中国的曲折与艰难尽行展露。

    整个作品如同一个两声部合奏，一个声部是儿子眼中的父亲形象和家族往事，他在遗弃和放逐中长大，对母亲的思念使他踏上了远东之旅，他在流浪中经历了恋爱，一次次走到死亡的边缘，最后选择了把自身献给上帝。另一个声部以十九世纪中叶“自强运动”为背景，写近代中国的一个个惊涛骇浪裹挟着人物跌跌撞撞往前走，几代人凿壁借光，总算迎来了现代性的一丝曙光，但一切努力随着庚子年的北京陷落烟消云散。

    如同题记中引述的维克多·谢阁兰的一句话所揭示，作品在中西方的情爱悲剧与伦理悲剧中隐含的是一场文化冲突：“两兽相向，嘴对着嘴，争夺着一枚朝代不可辨认的钱币，左边是一条颤抖的龙，颤动着翼、鳞和爪。右边是一只躯体颀长、灵活的虎，它弓着腰，显出强烈的肉欲……”

    在当代长篇历史小说创作图谱中，《赫德的情人》显示了一个新的向度，一个对历史进行现代性书写的向度。在对史实的忠实上，它有专业史家的笔法严谨，在对历史中的人性与爱欲的呈现上，它已迥异于高阳、熊召政等人的旧小说，与尤瑟纳尔、E.L.道克特罗气息相通。作者称，这部作品的创作中，他一直把自己看作年鉴学派史学家马克·布洛赫所说的“技工”，即：对历史的细部刻画要像工笔画一样精细，对人性和爱欲的开掘则要如挖土机一般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