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的、恐惧的、时尚的哲学

    “今天你无聊了吗？恐惧了吗？时髦了吗？”3月上旬，挪威卑尔根大学哲学系教授拉斯·史文德森应邀来华参加上海国际文学节，就其首批中译本著作《无聊的哲学》、《恐惧的哲学》、《时尚的哲学》（北京大学出版社），围绕生活中无所不在的“无聊”、“恐惧”及追逐“时尚”等人类基本情感问题做了多场演讲报告。

    《无聊的哲学》、《恐惧的哲学》、《时尚的哲学》从当下最为时髦的话题出发，探讨当代人所面临的现代性及其生活。“自然哲学不知道自身能够为自然科学提供些什么，具有现代性意义的分析哲学也似乎不再有深入研究的路径”，史文德森结合现代生活的困苦的感受，关注人的生存处境及“无聊”、“恐惧”、“时尚”等哲学边缘问题，并对此进行了深入的思考。

    日前，本报记者在挪威大使馆就以上话题采访了史文德森教授。

    读书报：无聊是伴随着现代性而突显的典型现象，作为一种新出现的社会疾病，它显示了人们思想与精神上的贫困化，在这个问题上，我想了解您对现代性的评价是怎样的?

    史文德森：现代性和现代化意味着消除传统，用新的事物来取代旧的事物，而且，很巧合的是，这和时尚属于同一种逻辑。而传统又是意义的来源，所以当你抛弃了传统，意义就不再存在了。这就产生了一些问题，因为人类生活需要意义，这种意义的缺失，就带来了无聊。我们感觉到无聊，也可以看作是一种意义的抽离，有点儿像药物抽离一样。无聊其实是一种症候。

    在寻求意义的过程中，有一个在现代社会里面最为中心、最为重要的来源，那就是消费。人们试图通过花钱去购买生活的意义。时尚许诺给我们生活以某种意义。所以现代社会的消费者们通过不断地消费和娱乐来抵挡厌烦和无聊。所以，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时尚的逻辑，就是用新的东西去代替旧的，不断的循环，以此创造一种生活的节奏。但这种循环又会使得我们焦躁不安。这也是现代社会的特征之一。

    读书报：这个问题关涉到时尚。您认为时尚是一种历史现象，也是一种审美哲学，它和政治艺术哲学之间的关联耐人寻味。您能谈谈这个问题吗？

    史文德森：关于时尚，康德和黑格尔都曾有过研究。时尚最表层的体现是在衣着上，但又不仅限于此，它首先是一种社会的逻辑和机制。时尚社会性的一面是理解现代性的一个重要角度。以新代旧的趋势，是现代性的逻辑，也是理解现代性的必要渠道。早在中世纪晚期和文艺复兴早期，以新代旧成为一种意识形态，因此形成早期的时尚观念。时尚从衣服开始，然后波及到其他领域，如艺术、美术等。我们也可以在政治和哲学中体会到时尚，什么样的意见是时髦的，哪些是不时髦的。哲学家在讨论学术话题时也会考虑到它是时髦还是过时的。到处都有时尚的存在，而且各个领域都很近似。

    读书报：无聊、恐惧是当今时代人们普遍面临的一种精神困境，您认为有希望解决这些困扰吗？

    史文德森：我们应该学会与它们共存（忍受它们）。生活中存在无聊、恐惧，这是正常现象。如果一个人没有恐惧，说明他不在乎任何事情。在这个意义上说，恐惧意味着有些东西对你有意义，而且非常重要。当然，如果恐惧过度弥漫，它会使生活发生紊乱。所以人们应该学会理解恐惧。无聊也是如此，生活中到处充满了无聊感，如工作、恋人、兴趣爱好等，都会在某些时候让你感到厌烦。关键在于你能否接受无聊，把它看成生活中的一部分，我们要学会如何将这些不同的意义和无聊恐惧的源泉协调起来，从而使生活变得更好。

    读书报：通常哲学被认为是深奥的，思辨的，而您的哲学比较生活化，想问问您对哲学的看法和认知。

    史文德森：哲学是一门很重要的学科，它的贡献和价值在于帮助我们去理解自己，比如我们是谁，如何从历史的当下去融入世界等。如果我们试图回答这些问题，就需要采取另外一种途径去研究哲学。这也是我为什么选择这三个话题来写作的原因。因为当下的西方哲学存在一个问题——过于技术化，过于关心自己，不能很好地理解生活及对生活相关性的关注。我在自己的这几本书里，尝试用不同的方式让哲学变得更加重要，与我们的生活相关，这不仅对专业的哲学家有用，对大众也很重要。

    读书报：您在书中大量引用西方一些哲学家和作家的观点、作品来解读当代社会文化现象，个人原创性的思想比较少，您自己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

    史文德森：我在写关于无聊的那本书时，大量引用别人的观点，甚至于想写一部只有引文的书，我想这会很有趣。但即使如此，这仍然是我的书，因为是通过我的工作把这些不同的思想和观点串在一起。我把这种写作的方式理解为一种编织的方式(就像编织毛衣一样)，我试图将前人的一些想法和自己的东西编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对话。我选择了这种方式来进行写作。当然我在其他的作品里，只是写自己的观点，没有任何引用，但是对于这三本书我选择了“引用”的写作方式，这是我的一个选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