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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1年03月02日 星期三

    《宅兹中国》自序

    葛兆光 《 中华读书报 》( 2011年03月02日   10 版)

        这本书讨论的是“世界”、“东亚”与“中国”、“学术”与“政治”、“认同”与“拒斥”、“国别史”与“区域史”这样一些大问题。最初,我并没有想过要写这么小的一本书,来讨论这么大的一些问题。自从进入学术世界以来,我大都是在古文献、宗教史、思想史或文学史等古代中国的具体研究领域中打转,尽管也不时关注西洋东洋的新说,偶尔涉足近世日本和朝鲜的历史和文化,有时也忍不住发一些高屋建瓴的议论,但落笔成文的时候,总是觉得想要“言之成理”还是先要“持之有故”,没有文献支持好像理不直气不壮,凭理论说大问题仿佛空口说白话,总是心里没底。

        可是,在这些年的研究中,越来越觉得绕不过这些大问题。

        2000年秋天,当我在比利时鲁汶大学的公寓中写完《中国思想史》第二卷最后一章之后,原本下定决心停笔好好喘一口气。正如我在《后记》中说的,这八年间为了写这部书,“几乎是已经精疲力尽”,所以,总想找机会调整一下生活习惯和工作节奏。但没有想到的是,从思想史研究中引出的新问题,又带来一种急迫和焦虑。《中国思想史》的最后一节《1895年的中国》仿佛像“谶言”,迫使我不得不进入1895年以后。1895年以后,大清帝国开始从“天下”走出来,进入“万国”,原来动辄便可以“定之方中”(《诗经》)、自信“允执厥中”(《古文尚书》语)的天朝,渐渐被整编进了“无处非中”(艾儒略语)、“亦中亦西”(朝鲜燕行使语)的世界,便不得不面对诸如“亚洲”、“中国”和“世界”这样一些观念的冲击。为什么是“亚洲”?究竟什么是“中国”?中国如何面对“世界”?

        看似平常的常识背后,潜伏着一个又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

        2002年,我写了《想象的和实际的:谁认同亚洲?——关于晚清至民初日本与中国的“亚洲主义”言说》(已收入本书,这是本书中完成最早的一章),在这一年台湾大学历史系举办的“东亚文化圈的形成”学术讨论会上宣读。当时主持这一场发言的是林毓生先生,和我同场的是日本的子安宣邦教授。细心的读者一定会从标题上察觉到,这篇带有论辩性质的文章是有感而发。所谓“有感”无非两方面。一方面,就像上面说的,写完《中国思想史》第二卷之后,对进入世界的现代中国思想产生了太多的想法,原来想写的第三卷即《1895~1989年中国知识、思想与信仰的变迁》,因为资料浩瀚,更因为问题太多而中辍,不得不一个问题一个问题重新检讨。另一方面,是因为日本、韩国以及中国台湾的学界,对于“中国”、“亚洲”的论述升温,并且波及中国大陆学界,这些没有经过检讨就使用的地理概念,究竟在什么脉络和什么意义中,可以当作“历史世界”被认同和被论述?这个问题需要有人进行回应。当然,这里说的不是从政治意识形态角度的回应,而是从历史脉络和文化立场上进行的回应。

        这些问题如果只是发生在异域学界,我自然可以在神州做袖手人,不过,一百年来“西潮又东风”(这是我另一本书的书名)始终在波动(或拨动?)中国学界,有的话题在国内也常常脱了西装换马褂,或把蟹行换了汉字,不止是进入而且还发酵,重新甚至随意地解释着历史,这究竟是“格义”还是“硬译”?我很难判断。因此,那几年我便不得不进入这些问题,同时也因此开始从朝鲜、日本文献进入所谓“东亚史”领域。特别需要一提的是,2006年底,我从北京的清华大学到上海的复旦大学任教,受命组建复旦大学文史研究院,我把我对于这些问题的关心和思索,变成了新建的文史研究院的课题和方向,开始推动“从周边看中国”、“交错的文化史”、“批评的中国学”等等课题的研究,这本书所收录的各节,多数都是这几年有关这些问题的一些思考。

        书名“宅兹中国”用的是1963年在陕西宝鸡发现的西周铜器何尊铭文中的一句话。何尊铭文说的是周武王灭商后营建东都之事,“宅兹中国”的“中国”可能指的是常被称为“天之中”的洛阳。我只是借它来作为象征,不仅因为“中国”一词最早在这里出现,而且也因为“宅”字既有“定居”的意味,也让人联想起今天流行语中的“宅”,意思似乎是“墨守”,这新旧两重意思,让我们反省,一个身在“中国”的学人,应当如何既恪守中国立场,又超越中国局限,在世界或亚洲的背景中重建有关“中国”的历史论述。

        最后,可以顺便说到的是写这篇序文的时候,我正好在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客座,因为六十年前胡适也曾在这里短暂“挂单”(任东亚图书馆馆长)的缘故,便常常翻看胡适的书,今天,很偶然地看到他1929年写的《拟中国科学社的社歌》,最后两句是“不怕他真理无穷,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不免特别感慨,便用它作为这篇序言的结束。

        (《宅兹中国》,葛兆光著,中华书局即将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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