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1982年起开始发表作品的,严格说,创作生涯有28年,但是我爱文学的年限很长很长,长得无法记忆,另外,我亲眼见证了或置身于发展中的中国儿童文学构成的绮丽风景中。全世界的好作品往往都有非常态的地方,读起来既陌生又熟悉,因为作品里充分显露作者的才华以及个人的经验和表达,艺术取向,所以才是迷人的。那些仿佛上帝赐予的,靠心灵独特的感受迸发出来的创造力和灵感写出的作品才是有真生命的,作家心灵的力量,永远是文学最美丽的甘露。对于儿童文学作家来说,童年是真正的瑰宝。童年是一个深刻的话题,而童年生活的复杂性则是一种根源,是取之不尽的生活和灵感。
每次写作我都选择在黑夜,有时傍晚就开始等待,黑丝绒一样的夜间,遗失的童年,比如为失去一个小秘密而难过的经历,像黑白电影一样闪在眼前。
童年是深刻的记忆,我的童年可以自由地到很远的地方去,因为从小是在开明的家庭里成长,曾经非常淘气。记得当时家里有门有窗,但是父母一走我们就有一个规定,都不准从门进出,把门锁死了,进出都是从窗户。
刚进小学时,我曾很抗拒学校教育,找不到认同感。喜欢无拘无束的自在生活,不愿意去学校。所以常常从学校偷跑出来,在屋子后面的花园里鼓捣一些别的事,比如舀一勺蜂蜜洒在地上,聚集起几百上千只蚂蚁,然后全部圈养起来。父亲劝我回归学校,把那些蚂蚁都放了,说那样它们都高兴。他把这件事处理得轻描淡写。有同学问我为什么不来学校呀,就跟同学说,请吃糖吧,这叫堵嘴的糖。小姑娘用了这个办法融入班级。父亲给的“堵嘴的糖”帮孩子克服了尴尬。其实成长很微妙的。
新的老师来了,她教我们写作,让我们听雨声,那是雨点音乐会。当我们写到山林,就能使劲地闭上眼睛想象一下,嘴里发出山林的声音。17岁时我到黑龙江,看到了真正的山林,在好看的山林前,我会好久都没有声音,呆住了。那里的生活异常艰苦,为了山里的孩子能够走出大山,我教孩子们写作,读书。
面对山林,我写作的时候,觉得有些凝重的东西是自己的需求,挖掘的时候有一种痛楚感,不安,但我喜欢变换风格。不接受对同一种风格的圆熟,是不安分的。
2002年创作出版长篇小说《一个女孩的心灵史》,描写一个叫莘莘的女孩从出生到12周岁的心灵构建,进一步阐述我的儿童观:每个小孩都是不可替代的奇迹。这部小说凝聚着人文精神和因果悬念,是小说不可替代的独特个性,我喜欢这本小说。
2004年创作出版《天棠街3号》,想用这部长篇小说探讨儿童对于爱的期盼与失去爱的恐惧——主人公郎郎莫名其妙丢失了幸福。小说以自白式的、细微的笔触叙写儿童的精神成长和心灵成长,我认为是我的作品中比较重要的一部。
儿童文学令我有仰望星空的感觉。把人性的关怀和感动写进了故事里。但一个作家——真正的作家——天性里面要有一些单纯、诙谐、幽默的东西,当然,我注重的不仅仅是幽默本身,而是蕴涵其中的开朗,通达,本真,这对青少年是有指引的。当然童话就更是如此了。其实诙谐幽默的底下是有智慧和真诚作支撑的。
儿童文学要理解孩子,在更广阔的人生和艺术背景上说生活的真相。孩子是天地间的精灵,孩子们的天性就是要好好地享受每一天,成长每一天,这是他们的可爱之处,但孩子们身上还有许多“人之初”的复杂因素,作为一个“人”,就不可能非常简单。所以,把儿童不仅仅看作是儿童,还应该看作是“人”。这样的转变就能够使得儿童的形象、儿童文学产生一些“厚度”,即孩子们只看到了里面的“浅”,成人来读或许又能看出某些人生的感悟、人生的无奈……
中国原创儿童文学多少年来一直是安静的,坚忍的,默默前行的,从80年代初期起开始滑翔,再一路翱翔,发展到今天,红火到这样,应说已经颠覆了我们以往的经验和预期。这是奇迹,这奇迹是儿童文学作家和全社会共同创造的,是时代慷慨的馈赠,也是时代赋予我们的责任。儿童文学需要有经历的人,有自由之心、生命富足、永不倦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