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高中学生的杂感集

    南京一个高中学生张千帆同学，最近出版了一本杂文集，名叫《忧，所以思——一个中学生的观察与思考》。

    最近一二十年，随着图书出版方式的多样化，家长们望子成龙的心思更加迫切，中学生出书已经不能算是一件多么稀罕的事情了。但是，据我所知，中学生的写作，大多是“纯文艺”类型的，基本上限于小说、抒情散文、诗歌等文体。杂感的写作，对作者在人生阅历、学识修炼、思想境界等方面的要求是比较高的。张千帆同学知难而上，勇气可嘉。

    《忧，所以思》一书，包括九十篇短文，分为九个单元，书中叫“章”，有：说教育、惜人生、聊智慧、侃文化、谈社会、解难事、忧生态、议国是、品世态。从这个目录上，可以看出，经过事先设计的写作，话题内容十分广泛。翻阅正文之前，我不禁为张千帆捏了一把汗：这个十七八岁的高中生，他能胜任这样的写作吗？

    正如阅读一般初学写作者的作品一样，刚开始阅读张千帆这本杂感集的时候，我也有如履薄冰的感觉：眼睛扫描着文字，心里却在时时担心它的叙事过于平淡，议论不在点上，感慨蜻蜓点水，语言苍白无力。一句话，替作者着急。但是，随着阅读篇幅的增加，我的心情渐渐放松；接着，又由放松而转为信任，转为欣赏。

    《谁使校园阴盛阳衰》一文，在列举种种校园阴盛阳衰现象的数据之后，他指出：造成这种现象的根源是应试教育制度和学生评价体系。“在应试教育这根大棒的挥舞下，考试成绩成为学校评定一个学生优劣的唯一标尺”。“踏实、耐心、仔细、肯下功夫，这是大多数女生的天性”，“而毛躁、好动、粗枝大叶，不愿老老实实、死心塌地背书记忆，这是大多数男生的特点”。“考大多数女生的强项，考大多数男生的弱项，这样的结果不用考就清楚了：我们男生只能甘拜下风。”他这样写道：“…可怜的男生只能在教师、家长的批评指责中度日如年，备受冷落；而女同胞们则是在万千宠爱中姹紫嫣红，无限妖娆。”有想法，语言也风趣活泼。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语言修养是每一个写作者的入门功夫。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语言修养是需要天赋的。不少成名成家的老作家，著作等身，仍不免有“缺少文采”之讥，而有些初出茅庐的年轻作者，笔下婉而多讽，摇曳生姿，令人眼前为之一亮。张千帆同学可能是因为本书题材、内容的限制，语言大多平实、朴素，文采未能尽显。但是，从偶尔露出的峥嵘头角看，他并不缺少语言天赋。《你幸福吗》一篇有这样几句话：“获得幸福各有各的办法。有的人靠发财获得幸福，有的人靠交友获得幸福，有的人靠助人获得幸福。我老家有一句用来安慰自我、同时劝慰别人的俗话：穷开心，富作乐，叫化（花）子唱莲花落。这句话就是说，无论是穷还是富，无论是叫化（花）子还是大富翁，鸡往后刨食，猪往前拱食，各有各的活法。”他懂得语言表义的系统性，他能随手引用民间俗语，老到，可观。

    我特别欣赏张千帆不争第一的轻松心态。《我乐意做“第十名”》一文中，他说自己从小学到高中，从来就没让他的老师、父母因为他而骄傲过，因为他的成绩基本都处于班级“第十名”左右。但是，他自己并不气馁。因为他知道，“……‘第十名’并不代表没有出息，说不定将来还会有大出息”。事实上，他能够写出这样一本谈古论今、涉及人生社会各个方面的杂感集，本身就是一种出息。这种出息，也许是某些每个学期、门门功课考第一的学生，所望尘莫及的。张千帆头脑中关于历史、社会、人生的种种信息、思考，张千帆笔下生动、鲜活的文句、词语，教科书上是学不到的。

    《忧，所以思——一个中学生的观察与思考》，张千帆著，黑龙江美术出版社2010年10月，28.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