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读书诗书传家
在还没有出现现代意义的私家和公共图书馆的古代,私家藏书,成为传承诗文、保留文化的一种必要方式。一个地区读书人的多少、对文化的重视程度往往与私人藏书的数量成正比。据吴晗先生考证,浙江历代的藏书家有399家,其中杭县105家、海宁38家、鄞县、绍兴各27家、吴兴27家、海盐20家。吴晗先生的统计可能过于保守,其实,海盐历史上的藏书家远不止20家。史料上可以找到最早的记载应该在北宋熙宁年间(公元1068—1077年),当时海盐有一位藏书家叫做卫公佐,据说他的藏书有数千卷。此人曾捐地办学,延请名师执教,以满足子弟求学的愿望,这是海盐历史上有关藏书家的最早记载。
环室皆书的梅屋
大约一百六十多年后,到了南宋嘉熙年间(公元1237—1240年),有一位叫许棐的读书人,在秦溪水南构筑书房隐居读书。他的藏书究竟有多少,史料无载,但用他自己的话讲是“环室皆书”,可见数量之巨。为了藏书、著书,他的生活很贫困。在他看来,世人不因为他的贫困而看不起他,鬼神不因他贫困而捉弄他,都是因为藏书给他带来的恩惠。他曾在《樵谈》一书中谈到:“画工数笔,术者片言,僧道一经半咒,动得千金,文士刳精鉥心,不博人一笑。”可见,在他看来文人的用心劳苦,绝不是为了迎合世人的欢心,更与工匠、术士以至僧、道们凭借手艺、特长为自己攫取利益的行为相悖。足见其安贫乐道的志向。许棐在其藏书地附近种植了数十棵梅树,因此自号“梅屋”。
两个文人命相同
明朝嘉靖年间(公元1522—1566年),海盐有两位著名的藏书家,一位是居住在海盐县城大营弄西的读书人叫做王文禄,是一位藏书大家,据说他所藏图书有万卷之多。王文禄非常博学,并学通古今,由州县荐举应试,但却屡试不第。但他似乎更加刻苦自励,并“以文章节义自命”。谈起他的“节义”,史志上说他性格豪爽刚直,遇到不平之事,常常怒骂呵斥而不避官员政要。还有记载说他喜欢佩剑,每当发怒则举剑怒喝。一次官员设宴对其进行劝诫,谁也没料到,正喝得酣畅淋漓的他,突然拔出随身佩戴的宝剑,指着坐在正席上的官吏大声喊道:“此剑能斩贪污。”在场的人们被他吓得魂飞魄散,估计除了他自己以外,大家都没吃痛快。王文禄是个酷爱藏书的人,如果听说谁手里有好书,定然设法倾囊募购,得到书后,均亲手校定,并妥善珍藏。据说,他有书卷万轴,专门收藏在一座楼中。一次,藏书楼突然失火,这位夫子异常悲痛,边哭边大叫:其他都不要管,全力救书的人有赏!足见其爱书的程度。此外,王文禄还著有《执草》、《邱陵学山》、《邑文献志》等书。
无独有偶,明代海盐还有一位叫王沂阳的先生,与前述的那位王文禄十分相像。王先生家中藏书颇丰,更有一些善本异籍,为其一生所积。不幸的是,他的藏书处与王文禄一样,遇到了火灾。在这突如其来的灾难面前,两位嗜书如命的君子都选择了书。王沂阳发疯似的对跑来帮忙救火的人们大叫道:其他财物不烦劳你们,如果谁能救出一袋书,我就赏一金。可惜火势太猛,最终没能救出一本书。王沂阳跺脚大哭,边哭边叫道:火神不仁,怎么忍心毁灭我的千秋知己呀?爱书爱到这般程度,也的确不容易。
好书归藏百可园
与王文禄的屡试不第相反,另一位祖居武原镇的海盐邑人郑晓,却以乡试第一的成绩,被举荐入京参加礼部会考,并一举考中进士,授兵部职方司主事。这位十二岁就遍读经传诸史的郑晓,也是海盐乃至浙西著名的藏书大家。据载,郑晓在海盐有两个藏书的处所,分别命名为“独寐园”、“百可园”。他的藏书印有“浙西郑晓图书印”、“谈泉”、“大司寇章”等。他的次子郑履凖,以“凝云”为斋名,藏书印有“凝云深处清暇奇观”、“海濒逸民平泉郑履凖凝云楼书画之印”。郑晓的孙子郑忠材、曾孙郑端胤都继承并安守着郑家的藏书,使其延续近百年。据说,美国国会图书馆现藏明司礼监刻本《新编古今事文类聚》130册,卷内有“谈泉”等藏书印识,可能就是郑晓当年的藏书。另外,北京图书馆所藏《西域行程记》、《北虏事迹》、《西番事迹》等书,都是郑晓“独寐园”的抄本,这些抄本中亦有“谈泉书屋”印识。在郑晓所藏的图书中,他亲自手抄的占有一定的数量。
博物君子的好古堂
万历年间(公元1573—1619年),海盐有个显赫的藏书家族,以胡彭述、胡震亨父子为代表。此前,胡家藏书的传统已历四世。胡彭述幼年丧父,由母亲抚养成人,他经常向母亲询问父亲的相貌、居官情况,及其著述遗稿的下落,每每问及此事都会伤心痛哭。后来,他四处搜寻,设法收购父亲的诗文遗稿,并集结成册,即使是断行只字,也仔细装帧收藏。并将祖辈留下来的藏书,按照经、史、子、集分类收藏于“好古堂”中。到了胡震亨这代,藏书已达万卷之多。受先辈诗书传家的影响,胡震亨年轻时“才识通达敏捷”,“怀济世之志”。后在万历二十五年中举出仕。因嗜书如命,日夕攻读不辍,因此学识渊博,被时人尊称为“博物君子”。他所编著的《唐音统籖》一千零三十三卷,成为后世清修《全唐诗》的原始蓝本;《海盐县图经》成为后世研究海盐历史文化不可多得的地方史志作品;此外,还有《读书杂记》、《闰余》、《唐诗丛谈》、《续文选》、《靖康盗鉴录》等,还应邀为海虞毛氏汲古阁所刻诸书进行编定。近代海盐名人张元济,曾把这位比自己大298岁的前辈称做“吾邑第一读书种子”,可谓恰如其分。胡氏家族的藏书传统一直延续到胡震亨孙辈,之后其藏书逐渐散佚。
书生要书不要命
明朝时海盐还有一位藏书大家名叫朱祚,喜欢读书、藏书,其藏书数量也在万卷以上。朱祚后来考取举人,并出任尤溪、靖安令。他善于以自己的学识教化他人,并喜欢奖掖、激励后学。曾著有《拙斋云谷集》、《海盐县志》若干卷。据说,朱祚的后人也嗜书如命,史志中曾记载了这样一个有趣的故事:朱祚有个孙子叫朱同生,他继承了朱祚的部分传世藏书,其中有一本《杜注左氏春秋》,是茧纸宋板,上有宋人朱晦翁亲笔朱批的旁注,精装为八册,裹以宋锦,方四尺许,为稀世珍品。宝贝自然有人惦记,好事者亲自登门以重金求购,但却遭到拒绝。后来,有人欲求借抄录,朱同生答应借出一册,归还后再借第二册,没想到借书人拿去一册后不仅不还,还以钱财作为补偿,想将其他七册据为己有。朱同生毫不客气地予以回绝,并亲自登门索要借出的一册,对方却置之不理。愤怒的朱同生当场便在对方门前悬吊自缢,因此差点丢了性命。主家被他的行为吓破了胆,立即将书奉还,并好言好语地把他劝走。
明季海盐贮书万卷的藏书家,还有吴昂、钟梁、许相卿、吴兆喜等。以藏书闻名盐邑的还有陆鲲、汤绍祖、朱观、朱学斌、徐延泰、钱彻、姚士粦、彭宗因、许士奇、刘世教及其子刘憬等。
(本文摘自《海盐 嬴政二十五年》,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10月第一版,定价:98.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