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票的前世今生

    作为一名投资者，你做什么取决于你相信什么。而且，在过去整整10年间，数以百万计的投资者都开始相信，只要你持有股票的时间足够长，那么这些股票就会没有任何风险。它们比现金更安全，不可能带来任何损失，而且能够对抗通货膨胀。

    这些人是受到了历史的误导——股票总是能够在扣除通货膨胀因素后获得平均每年7％的回报，而且在两个多世纪以来任何一个几十年的时间段内从来没有输给过基金。因此，根据这个神话推断，投资者只需简单地持有这些股票足够长的时间，就能够剔除股票投资中的全部风险。每过几年，你的股票投资就可能会有一些麻烦，但是，如果你能够咬紧牙关，闭上双眼熬上几十年，那么当你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你就会变得富有。有一本书甚至声称，当投资者最终都聪明起来，并且认识到股票投资毫无风险可言的时候，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简称道指)会马上冲上36000点！

    但是，既然是神话，那它就总要有结束的时候。

    数百万的投资者将他们自己的家庭未来的财务状况更多地交给股票市场来决定。而且他们中的很多人就在将近80年来最严重的崩溃到来的前夜做出了这个举动。那些在2007年10月将其全部资本投入股票市场的投资者到2009年3月仅剩下 40％的资产。他们现在需要获得150％的收益，才能够刚好回到他们的起点——不盈不亏。

    股票投资怎么能够没有风险？在任何明智的定义之下，风险意味着你可能损失资金的概率。美国股票的市值在1929-1932年间损失了89％。在1989年年底的日本，作为主要指标的日经225指数到达38915．87点，20年之后，它跌破了 10000点，损失将近75％。阿根廷、德国、意大利、俄罗斯和瑞士的股票市场也是一度在较长时间段内表现欠佳的市场代表。

    因此，还有谁能够振振有词地说股票投资没有风险？

股票的沉浮

    在1935年，有两位经济学家，沃尔特·白金汉·史密斯(Walter Buckingham Smith)和阿瑟·哈里森·科尔(Arthur Harrison Cole)出版了《美国商业的起伏，1790-1860年》(Fluctuations in American Business，1790~1860)。在写作这本书的过程中，史密斯和科尔对旧报纸中的报道进行了梳理，主要关注的是股票价格。他们打算寻找最大最稳定的公司：其股票能持续交易，而且公司从来没有破产。针对他们关注的1802~1820年这十几年的情况，史密斯和科尔用7只符合这个条件的股票建立了一个股票市场指数，这7家公司全是银行：3家在波士顿，两家在纽约，两家在费城。当他们梳理到1835年的报道的时候，尽管史密斯和科尔抱怨说“已公布数据不足”，而且承认他们的指数存在“某些不大不小的偏差”，因而他们不得不“用推断来弥补”，但最后他们还是找出了27家铁路公司的股票。

    史密斯和科尔两位教授从来没敢奢望建立涵盖整个美国股票市场表现的指数。他们试图做到的是看看那些主要的股票在这个国家初创的时期是否或多或少与整体的经济表现同步。不过，他们找到的答案却是否定的：“银行股票价格的变动显然不能被当做商业表现的晴雨表。”

    在1994年，史密斯和科尔总结的数据再次出现在畅销书《散户投资正典》(Stocks for the Long Run)中，这本书的作者杰里米·西格尔(Jeremy Siegel)引用这些数据来说明自托马斯·杰斐逊(Thomas Jefferson)对萨利·海明斯(Sally Hemmings)想入非非的时候算起，从长期的表现上看，股票一直远胜于债券。

    史密斯和科尔的数据或许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个大致的图景，让我们看到幸运地投资在这7只碰巧存活下来的银行股以及另外27只优质铁路股上所能赚得的大致的回报。但是，并没有投资者真的拥有这些股票。

    到1800年，至少已经有300家“股份公司”向公众发行股票。这些股票中的绝大部分从来没有在任何交易所进行过交易。没有保存下来的交易记录，几乎也没有过去的股票价格可供投资者参考。而且投资者在这些公司中的很多家损失过资金，它们大多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每个时代都有热门的股票。如今的大热门是清洁技术和互联网。回到那个时代，大热门是运河和收费栈道。在1792年，有两家建造大运河的公司首次向公众发售股票：一是西部内陆船闸公司(Western Inland Lock Navigation Co．)，这家公司计划挖几条运河，把哈德逊河与安大略湖连接起来，另一家是北部内陆船闸公司(Northern Inland Lock Navigation Co．)，这家公司的计划是通过运河连接奥尔巴尼、纽约和尚普兰湖。纽约和奥尔巴尼的投资者购买了这两家迅速成长的公司的股票——但是，两家公司最后都垮了。

    那么收费栈道的情况又怎么样呢？回到那个时代，其热度一点也不亚于20世纪90年代的信息高速公路。在新英格兰地区几乎每一个有一定规模的城镇，都有企业穿过森林清理出一条直路，给马车交通提供更便捷更舒适的道路——而其收取的通行费能够将投资者的钱袋撑得鼓鼓的。遗憾的是，竞争太激烈，这些经营收费道路的公司中仅有少数几家赚到了钱，而且到1830年，铁路的出现给这些道路都判了死刑。

消失的投资记录

    那么这些受到过度追捧，但是可惜无利可图的投资有多少被纳入涵盖股票表现的所谓早期指数之中？一个都没有。它们根本就没有被包含在内。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我们甚至都不知道这些股票的投资者是怎么进行操作的。这些股票中的大多数从来都没有在交易所里交易过；投资者们在遍布新英格兰地区和中大西洋地区各州的小酒馆里推杯换盏，通过谈判敲定价格并进行买卖，根本没有任何文件记录保留下来。估算早期美国股票红利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记录也早就不见了踪影。我们所能够确定的是很多人在收费栈道、运河、蒸汽船以及快马邮递这些项目上的投资大多血本无归，因为技术变革的浪潮在19世纪横扫美国，将所有的这些产业全部淹没了。

    另外，整个股票交易的记录消失得无影无踪。到1865年，仅是纽约的矿业股票柜台交易市场，吸引的资金就达到8亿美元(按今天的币值算相当于100亿美元)。这些资金最终消失殆尽，但是，这当中没有一分钱的损失反映到了最经常被引用的历史数据中。

认识股票的风险

    与这些早期股票回报有关的还有另一个更为基础的问题。我们不仅对詹姆斯·门罗(James Monroe)或者米勒德·菲尔莫尔(Millard Fillmore)当美国总统的时候股票表现的真实情况一无所知，而且更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是，我们为什么要关心这个问题。我们到底能够从人们用鹅毛笔书写，用注满鲸鱼油的油灯照明的那个时代的股票回报中，对埃克森美孚或者当今的谷歌的未来表现推断出什么来呢？

    除了不要将你的钱过多地投入运河和收费栈道中以外，很难说我们还能够从150年或者200年前的金融市场上得出什么教训。让我们来面对这一点：21世纪或许不是投资于这些过去的明星股的最佳时机，比如蒸汽船公司、电报公司，或者从太平洋的小岛上进口鸟粪肥的进口商的股票。

    另外，我们没有理由从早期股票价格提供的残缺的证据中得出结论，认为在几十年的时间段内，股票的表现从来没有输给债券。最早的股票回报数字是靠不住的——而且也不能代表投资者确实赚到的回报。

    在刚刚过去的30年的时间段里，股票的表现输给了债券——这个时间段于2009年年初结束。在2007年年底，数百万投资者还确信股票的表现注定要胜过债券——就是在这个时点上，股票市场的下挫如此惨重，以至于所有优势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这给我们带来了一系列的悖论：历史真正证明了的是股票的危险性看起来如何，以及它们的危险性实际上是怎样的，这两者是负相关的。一旦所有人都认为股票已经没有了风险，那么价格就没有了上涨空间；无论你为它支付了多少，股票都似乎肯定会给你带来回报。按照这样的观点，股票市场就得崩溃，因为投资者不再会以任何合理价格购买股票。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没有人会想要持有股票，而那些购买了股票的人最终将因为做了他们身边的人现在认为是疯狂的事情而获得丰厚的回报。购买并持有的理论最终是否能够发挥作用，要看是否会出现大多数人都不再相信这个观点的情况。

    所以，历史没有告诉你是否应该买股票。而价格以及投资者的心理状况会告诉你这一点。当大家在任何价格面前都相信股票很便宜的时候，投资者就会失去理智，而且也将输得精光。但是，当进行投资的公众相信股票在一次崩盘之后不再值得持有的时候，如果你进行投资，那么你最终将会获得回报。

    这就是为什么伟大的投资者谢尔比·卡朗姆·戴维斯(Shelby Cullom Davis)会说“你在熊市中赚到了你大部分的钱，只是你在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而已”。从那些由于信念已死而心碎的人手里购买到大甩卖的股票的机会，在你的一生当中是屈指可数的。

    2008年年底和2009年年初正提供了这样一个机会。从那时起，股价反弹到如此高的价位，反弹速度又如此快，以至于很多能够让你买到便宜货的机会一去不复返了。这意味着股票未来的回报可能会更低——而不是更高，这一点与大多数投资者现在所坚持的看法恰恰相反。

    （本文摘自《别让钞票变废纸》，［美］贾森·兹威格著，何正云译，中信出版社2010年7月第一版，定价：26.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