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有桃
我公公给我们打电话,说他一个人在家,他的女友去参加聚会了。我问他:“今天是庆祝什么呀?”公公说:“今天是庆祝‘什么都不做日’。”
我从没想过人可以松弛到去庆祝什么也不干的一天。别说什么也不干,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会对做“闲事”感到内疚。我小时候最喜欢给娃娃做衣服,把大人的衣服剪了,草帽也剪了,实现一些创意。因为喜欢面料,和陌生人搭讪时,都会忍不住伸手摸人家外套的料子。
从中学起,我就不再做了。因为没人觉得这些事情对中学生是“正事”。利用这些时间学习不好吗?看书不好吗?工作之后就更别提了,人人都觉得,拿这些时间赚钱不好吗?人们喜欢这样换算:我一个小时值多少钱。大家都是挨一挨,忍一忍,使着劲赚钱。待赚够了钱,再用唯一的消费主义的办法享受一下人生,就算不枉此生了。其中真正享受生活的人有多少呢?
我丈夫胡安说:“对待生活只有那一套标准,岂不是太枯燥了?”他给我买了一台缝纫机,我开始跟着视频学着使用它。从早到晚,如果没人打断我,我能坐一天。这样的沉溺让我感觉有点儿“危险”,回过神来就觉得心里发慌。胡安却觉得,这样的沉溺是最美好的事情了。
他说:“你记得小时候听故事,看电影,特别容易把自己代入进去吗?你觉得你也是那样的英雄,那些神奇的故事全都变成了你的故事,一场电影之后,你可能有三天都活在那里面。一场游戏里,你投入得拔不出来,不愿回家,想永远玩儿下去。不是吗?那个沉溺也是很美好的事情。”
为了让我重新回到童年做衣服的快乐中,我们开始从染布做起。胡安买了三百斤青柿子,拿回来榨汁做柿漆。两人撅着屁股扎在阳台上,浸泡布料、再拧干、晾晒,让它更多地获得阳光。布每染完一遍就拿到阳台上晒干,再拿回去继续染,直到颜色差不多看得上了,再固色,在阳台上持续地晒下去。草木染越洗越浅,柿染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它的颜色是慢慢变深的,太阳多晒一分,它就多一分回报。白布慢慢也沾了太阳的光,硬硬的,用剪刀剪,能发出脆脆的声音。这些琐事,让人的感官也敏锐起来。
(《庆祝什么也不干的一天》浙江摄影出版社2024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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