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柳云：让平凡人看见理想的光亮

    “命运是一条崎岖坎坷的小路，却也洒满了银色的月光。我在这月光下绘画，写作，我经常半夜三更起来，画不好，重来；写不好，修改，就算重来，修改好多遍，我也要画出来，写出来，保洁是我的生计，艺术是我的生命。”60后北漂清洁工、画家王柳云用真诚的方式诠释了生活与艺术的辩证法。

    “文笔轻柔、细腻、朴实，犹如细密的针脚，为我们缝出了动人的故事。我感受着她们生命中落下的大大小小的雨点，跟着她们一起被淋湿，一起被晒干，一起被打捞起，迎着那柔和的月光，重新期待明天。”读着网友对新作《风吹起了月光》的反馈，王柳云内心感慨。

    2020年初，王柳云带着仅有的积蓄来到向往的北京。白天，她是写字楼里认真打扫的保洁员；夜晚，她是画布前握笔创作的追梦人。午休时，她就“躲”进厕所旁不足3平方米的工具间，坐在小板凳上画画写写。“我做着平凡的工作，养活自己，也养活我艺术的‘暗梦’。”

    虽然已经出版了三本非虚构作品集，但王柳云也向记者袒露写作过程中的困难。第一次写作长篇小说，人物很多，事件很杂，于是她鼓起勇气“什么都不想，先写下来再说”。在合租的出租屋，甚至在马路边站着时，只要有灵感，拿起手机就写，用了四个多月完成了近18万字的长篇。两年后，她辗转打听到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这是她从青年时代起就心仪的地方，更意外惊喜的是出版社离她仅五分钟车程。当她终于走进出版社与编辑交流的时候，躺在手机里的小说终于等来了被唤醒的时刻。

    为什么以留守儿童的成长来展开这部长篇？2019年，王柳云动身去了河南商丘，边打工边画画。当地一位校长欣赏她的画，邀请她到学校当美术老师。她耐心地教导留守儿童们画花鸟虫鱼，不同光影下的人物，很受学生欢迎。那段日子，与留守儿童们朝夕相处，校长对他们的关爱与培养，对乡村教育的奉献，让她深受感动，成为她创作这部长篇小说的动力。

    “‘深水养大鱼’。写文章就像养鱼，你们要多读书，写作文才容易用上。”58岁工地大叔刘诗利在《人民日报》撰文时，提到了这段让他记忆犹新的话语，这是他的小学老师当年对学生的叮咛。王柳云对此深有同感：“我不停地读书，画画、写作，这是‘喂饭’给心灵，让自己成为精神富足的人。”她画出了《扫帚与星空》与梵高对话；写下诗歌《尘埃的重量》：“我擦拭的每一块玻璃，都折射着另一个平行世界。”

    王柳云出生于湖南新化农村，自幼家境贫寒，初中辍学后辗转多地打工。“我做过缝纫工，当过服务员，连砖窑都去过。”她对记者诉说着曾经的工作经历，“早年，有人说我穷得像狗屎，饭也吃不饱，婚姻也不好，还能有什么路？无论我走到哪里，苦难的门总是开着，根本不敢想画画这件事。”2017年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女儿大学毕业开始工作，家里经济状况稍有好转，王柳云决定追随内心的呼唤，远赴福建双溪开始学画。她的作品中有乡村的宁静，也有城市的灯火，有劳动者的身影，也有大海的呼吸。

    一个60后的保洁员为何有着如此的动力，寒来暑往地追梦不止？她说：“我感觉俯身清扫的每个角落，都有着站立的尊严。”用画笔和写作滋养灵魂——这份在保洁与创作间生长的勇气与坚韧，也让无数在生活中跋涉的平凡人看见理想的光亮。

    （《文汇报》7.17 王雪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