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僧半俗苦吟一生

    ■董领

    公元779年，贾岛出生在河北道幽州范阳（今河北涿州）的一家农户里，是一个穷苦农民家的孩子。十九岁那年，在今天的北京房山区石楼镇大次洛村，贾岛遇到了云盖寺的住持，一番长谈过后，贾岛决定出家，还给自己取法号为“无本”。出家后的贾岛解决了温饱问题，开始和住持云游四海。公元810年冬，贾岛来到了长安，拜见了张籍。第二年春天，他又拜见了韩愈。韩愈觉得贾岛的诗写得好，就劝贾岛还俗。贾岛听了韩愈的话，兴冲冲地参加科考，可一次也没考上。

    贾岛并非不够努力，只是不擅长考试。他写诗非常刻苦，常常为了诗中的一个字煞费苦心，斟酌许久。他自己曾经为此写道：“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他也因此而得“诗奴”之称。

    据说贾岛因为写诗太过专注，还引发过交通事故。一次是贾岛骑着毛驴走在长安的朱雀大街上，那时正值深秋时分，景色十分迷人。贾岛看着眼前的美景吟出了一句“落叶满长安”，但仔细一琢磨，这句诗还差一个上句，便开始苦思冥想起来，一边走一边念叨。这时，恰好迎面走来一队京兆尹的仪仗队，京兆尹可以理解为首都的市长，是个大官。此时贾岛忽然想到可以用“秋风生渭水”来对，十分欣喜雀跃，愣是没注意面前的一堆人，撞上了京兆尹的车马。京兆尹十分生气，叫人把他抓起来关了一夜。他写的这首诗便是《忆江上吴处士》：“闽国扬帆去，蟾蜍亏复团。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此地聚会夕，当时雷雨寒。兰桡殊未返，消息海云端。”

    而另一次“车祸”就产生了十分有名的“推敲”典故。一天晚上，贾岛骑着驴子去拜访自己的朋友李凝。他到达李凝的居所后，就轻轻地敲门，没有人应答，贾岛想推门而入，可是推不开，因为李凝那天碰巧没在家。而此时的郊外夜深人静，鸟儿栖息在池边的树上，皎洁的月光下只有贾岛一人在轻轻地敲门，眼前的景象给了贾岛写诗的灵感，于是吟出了一首《题李凝幽居》：“闲居少邻并，草径入荒园。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过桥分野色，移石动云根。暂去还来此，幽期不负言。”

    第二天早上，贾岛骑着那头驴，返回长安城，他一边走一边琢磨：到底是“僧推月下门”好，还是“僧敲月下门”好呢？他想得太专注，不知不觉间竟骑驴闯进了韩愈的仪仗队里。不过韩愈没有生气，而是问贾岛为什么乱闯。贾岛就把自己作诗却不知道用“敲”还是“推”的困惑告诉了韩愈。韩愈听了对贾岛说：“我看还是用‘敲’好。拜访友人，先敲门，表示你是一个知书达理之人。一个‘敲’字，使夜静更深之时，多了几分声响。静中有动，岂不更有意境?”贾岛听了连连点头，于是把这句诗最终定稿为“僧敲月下门”。这就是“推敲”典故的由来。

    公元837年九月，贾岛五十八岁，因罪被贬，成为长江县主簿（今四川遂宁市大英县）。而这项罪，据说也是因为诗歌“夺卷忤宣宗”而获。一日，微服出游的宣宗见案上有诗卷便拿来阅览，贾岛不识宣宗，脱口而出：“郎君华服美食，懂什么诗歌?”不日他就被外放到蜀地。

    在任三年，贾岛手不释卷，也在诗中发了不少牢骚，一再称自己是“逐客”“迁人”，也因此获得了“苦吟诗人”的称号，和孟郊一起被苏轼评价为“郊寒岛瘦”。《全唐诗》中晚唐诗人怀念贾岛的作品数量，远远超过了怀念李白、杜甫等人的，宋初诗人学习写诗，也把贾岛当作好榜样，这应该是对他用生命写诗的最高肯定了。

    （《一口气读完唐朝诗人》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24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