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美华
掐蒿,掐的是春天刚出来的蒿子嫩芽,把它揉进糯米粉里,用春天的嫩汁,润湿细腻的米粉,染绿柔韧的面团,再包上去年的腊味,然后放到大火上蒸。用嘭嘭的烈火和汩汩冒着气泡的沸水,提炼出美食加盟春天后的更美味道。
咬一口刚出锅的、热气腾腾的、软糯香甜的、青绿可爱的蒿粑,就是跨入春天的快车道,咬住整个春天。
这一古老的习俗不知道流传了多久。在我的记忆里,我的童年、我的三月,就是在一片茵茵的蒿草中度过的。因眼耳鼻舌手的共同参与、协同运作,小小的我轻易就能分辨出蒿和艾,也知道蒿也是有分别的。在我掐回的一篮子蒿芽里,祖母择出两株大同小异的嫩芽,用我们村的俚语,告诉我如何认识大叶蒿与麦蒿。
我的村人也是挑剔的,做蒿子粑粑,只认大叶蒿这位“世袭的公主”(它的新芽必须依赖旧年的宿根才能萌出),而轻视那位随手可抓一大把的平民姑娘——麦蒿(麦蒿的学名是野艾蒿,优异的繁殖力,分解了它的精力,使它的茎叶无法过滤掉更多的苦涩),以至来到城市,面对疯狂掐取麦蒿做粑粑的人群,我露出惊诧的神色,又暗自愧疚这些年来对它的薄待。
吃蒿粑,又被人们称之为“吃青”“咬春”。吃一口蒿粑,就是敞开整个胃囊去拥抱繁花似锦的春天,那种酣畅,也只有吃过的人才有体会。
在我的村子里,蒿粑的馅料也极有讲究,它必须要有去年腌制好的腊肉,去年存留下的干香椿,用豆腐炸制成的豆条和刚从地里拔回来的大蒜。大火,翻炒出肉白里的油脂和腊香;高温,收紧瘦肉的纤维,爆出椿丫的浓香;豆条,吸纳着腊肉和椿丫的咸香;大蒜,衔来春天的讯息。
蒿粑,只有春天才能吃到。整整一年的等待,等的就是这种垂涎三尺、一口咬住春天的意味。
(《江西日报》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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