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继平
中国人用毛笔写信的习惯,坚持了两千多年,语文课本里还一度收入了司马迁《报任安书》、林觉民《与妻书》等。中国人的情书差不多也写了两千多年,可惜或可恨的是,随着书信的“皮”之不存,情书之“毛”也将无处依附。文学体裁中似乎久缺了书信体的美文。
旧时只要识点字的文化人,在恋爱中没有情书的参与是不可能的。因为情书是爱情的催化剂,生米要煮成熟饭,情书就好比是添柴或浇油,至于用“文火”炖还是“炽火”烤,那就看各自的功力了。记得钱锺书好像说过,大意是“说情话和拍马屁一样,都不方便有第三方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就是当事者往往浑然不知,而旁人已觉太肉麻而受不了也。鲁迅先生是比较讨厌这种“浓得化不开”的情话充斥于报刊的,他自己生前编辑出版的情书集《两地书》,特意将一些两人间的肉麻称呼删改掉,就是怕别人读了受不了。所以大多的情书都是身后公开的。
徐志摩的情话和朱生豪的情书为人所津津乐道。徐志摩《爱眉小札》中的一句“你的眼睛很美,但是我的眼睛更美,因为里面有你”,简直夸赞到了极致。朱生豪也是绝顶的情书高手,他给宋清如写道:“不要愁老之将至,你老了一定很可爱。而且,假如你老了十岁,我当然也同样老了十岁,世界也老了十岁,上帝也老了十岁,一切都是一样。”真是温柔入骨。钱锺书是公认的语言大师,写情书自然不逊于人,但也不会轻易示人。不过钱锺书留下的那句“没遇到你之前,我没想过结婚。遇见你,结婚这事我没想过和别人”,堪称经典。萧红说:“我不能选择怎么生,怎么死,但我能决定怎么爱,怎么活。这是我要的自由,我的黄金时代。”我们过去有所谓的“孤篇盖全唐”或“一词压两宋”的神话,现在,这些情书中的金句,当属“一句顶一万句”式的情话。
我时常以为,最能激发才情的地方似有两处,一是文人打笔仗,二是情人诉衷肠。其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拿下对手,前者是对方服不服不重要,赢得众人之心即可;后者是旁人怎么看不重要,只要赢得芳心就行。其实,情书的功效是有阶段性的。不满二十的年岁,那是最容易被打动的少女之心,也是接受情书的最佳时刻。若是过个十来年,不管你什么甜言蜜语、花言巧语,可是“老娘不吃这一套!”
(《新民晚报》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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