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秀峰
霜降过后一个礼拜,老孟打来电话说,秋露把山上的枫林白桦林染成一张红布了,来插箭岭吧,正是好时候。不然,山风一起,叶子就该颓了。
老孟是我20多年前的同事,很多年没见面,只是偶尔在微信互动中了解到,老孟退休后开了间民宿,生意很是红火。
挂了电话,我便约上搞摄影的友人,从河北平原驱车两个半小时奔赴插箭岭。
老孟没什么变化,敦实的个子仍然敦实,憨厚的脸膛依旧憨厚。变化的是他身后的房子——3间瓦屋魔术一样变成了上下20间客房的明亮楼房,他灿烂的笑容似乎也在佐证着他民宿生意的火爆。我和老孟只顾得叙旧,友人早就端着相机跑去山上拍照了。
老孟说,长城那边的十瀑峡现在野狍子大大小小至少有十几只了,这还不算没见到的,他进山采蘑菇见到过好几次野狍子去水潭找水喝。孟嫂依然记得我,笑着抢过话去说,山上的山鸡都有几十种了,褐马鸡、雉鸡、锦鸡,有次她捡到一大把雉鸡翎,正好市剧团来村里唱戏,她把它作为礼物送给剧团了。我问老孟现在还有人进山猎野狍子吗,老孟笑着说,别说獾和狍子,连野兔也没人再打了。林子养起来了,动物有了栖身之地,前几天村里有人上山,居然看到一只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华北豹正在长城上散步呢。
老孟和我聊得正欢,有两家提前预约好民宿的游客到来,需要核对信息办理入住。孟嫂有些手忙脚乱。我说你们先忙,我去村里转转。老孟说,那好,中午让你嫂子给你炖只家养的柴鸡,咱哥俩好好喝几杯。
插箭岭村不只有老孟家,一家又一家明窗净几的跨院楼房顺着山根铺排而去。有新铺的国道贯穿其中,看上去与村庄的山水秋景并不违和。
石子铺就的老街依山就势通向老村,仍坚守着古村的原始风貌,显得古朴而清幽。石街旁是石墙,石墙里是石屋,石屋下是石阶,光阴写下了古村700年的历史,每块石头上都晾晒着故事。
插箭岭原名搭箭岭,据传因抗辽名将杨六郎在此一箭射穿飞狐峪定宋辽之边界而得名。村子正中的中门乃大石条所砌,券门坚固,石板路光滑,与南北城门等距,想来是居中调度南北城防、以便攻守有据之军事专用设施。今日过中门,踏着脚下光亮的石板,仍恍惚感到“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的兵车之行在历史的时空里回响。
北门洞连着村里的戏台。据老孟说,插箭岭村自古就有唱戏的历史。守长城驻军最多时达到3000人,号称“堡城重兵”,将士们闲暇时说书唱戏,来调剂枯燥而紧张的生活。如今,常有外地剧团来插箭岭情景再现“杨六郎”,老孟也会跟着哼几句。
我刚转到城根,友人兴致勃勃地从长城上下来。见到我,他一个劲儿地说不虚此行。我知道,这个从入秋就开始在京郊转悠取景的专业摄影师,看来今天是被插箭岭的景色迷住了。
正说着,老孟电话来了,说饭已备好,烤肉上炉了。我和友人相视一笑,不由加快了脚步……
(《人民日报》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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