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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24年12月28日 星期六

    文学滋养我们的灵魂

    《 文摘报 》( 2024年12月28日   07 版)

        ■王海龙

        诗是古时读书人的看家本领。孔子说过“不学《诗》,无以言”;读书人若不读诗,几乎快被看成了大逆不道。孔子将《诗经》作为培养弟子的启蒙教材。他说:“《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诗简直成了人生的百科全书。其实,西方也崇尚诗,如古希腊唬人的学问都以“诗”命名,荷马史诗,悲喜剧曰诗剧,而研究文艺、历史和美学的人文之学曰“诗学”。

        不爱文学的人无虞生存,但他们的生命中或许会缺少一抹亮色。古人的“诗”其实乃我们今天广义的文学之谓。古时候诗是读书人的底色,下自孔乙己,上至皇帝,乃至所有的政府高官和一般文员都能诌诗——您可别小瞧这本事,这是中华文明的人文资源及修养优势。

        诗的国度培养诗的情怀。童年,人们大多有文学梦,或多或少喜欢听故事、读诗或阅读画书画报。有的人把这习惯保持了一辈子。

        我曾经在高校讲授欧美文学,后来研究文化人类学。虽然跨了界,但如瞽者不忘视、聋者不忘听,在研究枯燥的考古、阐释学、符号学之余,思绪会偷偷开小差,溜达到旧田园换换脑子歇歇脚。文学成了我的自留田。

        少年时喜欢读作品的情节和文采,有了人生阅历后读出的多是作者的心酸和感悟。诗言志,文更善言志,古今中外皆然。读世界历史上的名著,等于跟作者对谈,听他们的人生故事和内心秘密——不管这些秘密藏得多么深,只要你有心,一定能够听到。

        于是,我循迹踏访了他们的出生地、受难地、风光地甚至墓园,倾听他们,陪伴他们,劝他们敞开心扉。而他们呢,也被我的真情打动,跟我说悄悄话,告诉我他们的心事和未竟之愿。

        杜甫曾经慨叹“文章憎命达”,这句话蕴含了多少人生沧桑!古代诗人命好且一生富贵的不乏其人,但人们更能记住的是李后主、曹雪芹、蒲松龄、吴敬梓这样的人生失意者。除了文学,各界大师亦多曾遭际过一段坎坷。比如大家熟悉的梵高一生侘傺,甚至没来得及见到自己的成功;而科学家伽利略、哥白尼和为信仰献身的布鲁诺,他们一生不如意的地方也多于凡夫俗子。

        大师也有青涩时,而更多的遭际是孤独,有的甚至一生困厄,默默无闻,终了都没能觅到知音——虽然他们逝后被忆起时掌声雷动。但大师之为大师,在于他们的坚韧和信念:他们不会灰心放弃,坚持在夜路中孜孜矻矻,踽踽而行,连一盏遥远的灯、一个同道的问候都没有。他们能看到的只是一片未知和茫茫的黑暗,心里却永远燃烧着火。看看这些永不言弃的人,让我们知道今天应该怎样活出自己的人生。

        当代人讲究“共情”。什么是共情?可以说是“同呼吸,共命运”,亦可换一种比较家常的说法——“把你的脚放到别人的鞋子里试试”。穿别人的鞋当然有点别扭,但若不穿,你还真难知道穿它的主人的感受。

        所以,今天的“共情”是设身处地,是跟读者交心,是让美的艺术变成一场流动的盛宴。真正的文学是永恒的,虽然每一代人会遇到每一代人的问题,但大师们不会拘泥于一枝一叶,他们仰望的是星空。适如雨果所说:“世界上最宽阔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宽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宽阔的是人的胸怀。”文学的任务是引领人们渡过海洋,翱翔天空,开阔自己的胸怀。文学不是药,但它开卷有益,滋养我们的灵魂。

        既然开了小差,逃回了我的自留田,我似乎还应该交代一下人类学跟文学的关系。先有人,才能有文学。但文学使人类学和人类社会变得温馨、湿润、有爱、有人情味。人类学求实,文学造梦。文学几乎不解决任何实际问题,但它给世界带来光明。

        这些年来我两条腿走路,也试图用两只手写作。右手写理论文章,翻译高头讲章,搞小众理论;左手则不能忘情文学,漫游世界的同时写下心得跟读友们交流。歌德说“一切理论都是灰色的,只有生命之树常青”,我觉得这句话很贴切,这里的生命之树是文学。所以,我的左手亦能写我心,不可偏废。历史上左手创造乾坤的人有的是,我不能创造大活计,用心栽培一朵小花奉到读者面前便感欣慰了。

        (《一个人的世界文学》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4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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