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阔什巴格的小院

    ■阿 宁

    这是库尔勒的一个村子，叫上阔什巴格。刚吃过午饭，阳光像雨一样均匀地洒下来，没有风，鸟儿在休息，听不到鸣叫声，街上很少行人。

    从院门外看，这是个北方农村常见的院落，和我们老家的没多大区别。

    当导游轻轻推开院门，一刹那，层层叠叠的绿迎面而来——好像草原矗立了起来，绿铺天盖地要把你覆盖。这是绿的爆发，仿佛绿有了声音，绿有了重量。你难以想象一个院子里有这么多枝条，有这么浓郁的绿！

    院子里很安静。导游喊了几声，没人应答，他也不以为意，很自然地领着我们往里走。我们大概是午后来此的第一批游客。

    很快，主人出现了，怀里抱着一袋无花果，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他的脑后跟着一只蜜蜂，不远不近地“嗡嗡”着。

    这个院子将近三亩地，被绿色塞得满满的。仔细一看，院里其实只有四棵树。四棵都是无花果树，树龄在百年以上。导游介绍，这个院子及其主人都很知名，主人的爷爷幼年时这个院子就存在了。

    树与树之间的小路非常狭窄，路上方的天空被树枝遮蔽，树叶与树叶挤挤挨挨，果实与果实窃窃私语。树枝间偶尔会留出空隙，于是，小路上洒下了星星点点的光斑。

    枝头上果实累累，无花果有孩子拳头那么大。据说上市时论个儿卖，一个盒子装五个无花果，卖十块钱。四棵无花果树，全年收入大约有八万元。主人热情地请我们自己摘取。我们不用踮脚尖，一伸手就能摘下来。这些无花果是那么好客，牵衣拽袖地拉扯着我们，把美味送到我们面前，几乎张开嘴就能吃到。我摘了一个放进嘴里，出奇的甜，甜得让人心头一颤。这真是甜蜜的生活！

    我细细地端详这些无花果树的枝条，每一棵树都有几十根侧枝。它们一枝挨着一枝，一枝连着一枝，围绕着主干生长，它们是肩并肩的亲人、手拉手的兄弟。有的枝杈因为结了太多果实，树枝压得垂到了地面，主人不得不用木头架子支撑。最大的那棵树占地差不多有一亩，环绕着它走一圈都得好一会儿。

    我该怎么形容这些树？我忽然想到了“母亲”这个词。它们是英雄母亲，有着强大的繁育能力和坚忍的意志。想想，在这一百多年里，它们生长出了多少枝条，结了多少果实，经受了多少风霜雷电、干旱虫噬。然而它们直到现在依然生机勃勃，它们丰厚、博大，以铺天盖地的绿装点着小院，它们和小院已浑然一体。

    临行时，主人提着几兜无花果走到我们跟前，说这是他为游客准备的礼物。这位维吾尔族汉子不善言辞，但能感受到他的热情、温厚。

    离开上阔什巴格后，我仍常常想起那个小院。

    （《光明日报》1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