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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24年11月30日 星期六

    唯一的“女赶马”

    《 文摘报 》( 2024年11月30日   03 版)

        ■王敏超

        祖母与我坐在时速达238千米/小时的高速动车上,带着家乡的特产文山三七,准备去探望远在邻州的舅爷。隔窗眺望着远方的苍莽,祖母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随着她娓娓道来,一个时空,跨越70余载,在我脑海中徐徐展开——祖母曾做过赶马人,那支马帮里,她是唯一的“女赶马”。

        解放前夕的滇东南,简陋凋敝的村寨就是一个孤独的岛屿。连接着这一个个孤岛的,是像帆船一样的马帮。长途跋涉而来,又长途跋涉而去,以货换货,用缓慢而古老的脚步,创造着交通、商贸的奇迹。

        祖母儿时家境贫寒,曾祖父早逝,舅爷年幼,作为大女儿的祖母不得不过早承担起家庭的重担。16岁那年,祖母牵着家中仅有的那匹瘦小骡马,到村里马帮“大锅头”那里恳求加入,成为马帮中唯一的“女赶马”。

        黑夜还未换幕,祖母便在星斗之下燃火做饭,吃过后,跟随“大锅头”去邻村购买木材。木材宽约一尺、长约两米,用途为造楼板或做大门。购得300斤左右,分成两垛,用牛皮绳将木板捆好,再绑于马架子上。祖母没有大力气,先前几次赶马总是得恳求叔伯帮忙,但执拗好胜的她并未服输,日复一日,终于能凭一己之力完成捆绑。

        “大锅头”一声响亮粗犷的吆喝回荡在村头的老桑树上,几十匹骡马踏得青石板脆响。启程后,马帮从山林的青葱中钻出,又回转青葱之中,背驮着大山的沉稳,脚踏着大地的敦厚,一步一个脚印前行。

        “赶马哥来赶马哥,三个石头支锣锅,好吃不过锣锅饭,好玩不过赶马哥。”这是一首滇东南的民歌,听着有趣,却道尽赶马人的艰辛,一日两餐大多只能在山上吃。待到做饭时,“大锅头”寻一处水源休息,赶马人便找来三块大小均匀的石头做灶头,支起铜锣锅,取水煮饭,因新鲜蔬菜无法携带,赶马人只能以腌菜佐饭。果腹之后,再往壶里打满泉水,再次上路。

        大山里砍来的木板颇受大众欢迎,到达目的地后,赶马人把木板换成盐巴、棉纱和生活器皿等物件,稍作休整后又往回赶。山间碎石将脚板磨得粗粝,耳后滴下的汗水将衣领洇透,男人也难以忍受的跋涉之苦,被祖母倔强地咬在舌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赶马,使得家中能勉强度日,在那个艰难的世道生存下来。

        赶马路途上的大镇子一般有马店,能够让辛劳了一天的赶马人好好吃上一顿,再好好躺下休息。然而,那时世道混乱,总有贪婪的盗匪觊觎马帮的财物,因此,马帮里土枪的数量决定了生存系数的高低。据说1948年底,有盗匪长驱直入大镇的马店,抢走了某个马帮的全部财物,一位赶马人做了枪口下的冤魂。后来,祖母的马帮里又多了几条土枪……

        “呜——”动车的汽笛声打破了我的遥想,我穿透云层的视线回溯到祖母皱纹密布的脸上,心被远去的回忆牵扯得隐痛。

        马帮悠扬的驼铃声早已远去,艰辛而古老的商贸方式,成为一种遥想,浓墨重彩地在记忆中画上句号。

        (《云南日报》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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