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艳艳
“一双瞳仁剪秋水”,李贺以秋水为喻,将杜豳公之子杜陵的卓尔不群,透过那双澄澈的眼睛映现;“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晏几道用词奇丽,在这双明亮灵动的眼睛里盛满脉脉柔情;“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曹雪芹寥寥几笔,林黛玉眼睛里的忧伤与美丽就呼之欲出。
文人墨客从不吝惜文采,用比喻、用夸张,用深远的意境,传神地刻画出一双美丽的眼睛究竟可以怎样的美。
而谁能想到,对于“眼睛”的形容,闽南语仅用简简单单的一个量词,便可引人遐想,使其也闪烁着诗意的浪漫。
闽南语形容眼睛的量词是“朵”。“朵”这样的字眼,往往搭配的是风情万种的花,或天空飘逸的云,或海上洁白的浪花,或山野雨后带露的蘑菇……
当闽南语风轻云淡地将“朵”镶嵌于心灵之窗时,“一只眼睛”表述为“一朵眼睛”,“一双眼睛”表述为“两朵眼睛”,这样的语言,总令人无端地联想着,那必是一双鲜花般明艳的眼睛,必有一对浓密而长的睫毛,眨眼时,睫毛忽闪忽闪的,像一只美丽的花蝴蝶,在明媚的春光中扑扇着翅膀。
闽南语被称为“古汉语活化石”,也确是有依可循。
形容时间飞逝的“一眨眼”,闽南语表达为“一目瞬”。“瞬”字在此处由名词化为动词,是不是更有“时如白驹过隙”之紧迫感?
闽南语中的人称,更是颇具古汉语风范。“我”称为“阮”,“阮”在《古汉语字典》释意为一种古老的乐器“阮咸”,相传因西晋阮咸善奏此乐器而得名;“你”称为“汝”,明显延续着古文用法;“他、她”称为“伊”,又令人自然而然地想到《诗经》里的“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由此细细品味闽南语,惊觉其从不缺乏浪漫,只是缺乏一颗体察其匠心独妙的心罢了。
比如,闽南语称“月亮”为“月娘”。一字之别,“月娘”,那颗遥远清冷的星球突然有了灵性、母性,变成一位富有七情六欲的神仙娘娘。无论是“家家乞巧望秋月,穿尽红丝几万条”的美好习俗,还是“指月割耳”这般玄乎其玄的传说,都因“月娘”这个充满柔性的称谓,而更富浪漫色彩。
经历了古时的衣冠南渡、八姓入闽,以及今日的河洛谒祖、隔海相依、天涯相思,闽南人对亲情的守望,便在闽南语“同祖同宗、同根同源”的执着中曲尽其妙了。
(《福建日报》1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