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沐
不知从何时开始,走在湖边,我会习惯性地把目光投向那绿茵茵的三叶草丛,寻找带有四个叶片的稀罕物。听说,十万株三叶草会有一株长着四片叶子的,所以遇见四片叶子的“三叶草”是幸运的。四叶草又叫幸运草。寻找四叶草很久了,都无果。或许,我只是寻找,并不奢求结果。
黄昏的榕树底下,风把一些残叶卷走了,星星点点的三叶草醒目地撒落在黄绿色的牛筋草里。我俯下身,用目光一寸寸抚触着这些花瓣似的心形叶子。石径旁,有一株小小的三叶草,长出的两根茎叶,像两支柔弱的小伞,刚刚经历了风雨的劫难。矮一点的那支,叶片零落地挨挤着,像雨后伞被收拢了起来。我的心突然咚咚地狂跳起来——这支伞似乎不同寻常。我急切地凑上去,托着这支细细的嫩茎,用手指将收拢的叶片一一顶出来,一,二,三,四,是四片!我又仔细察看叶的边缘,每一瓣都独立地围拱在叶柄中心。没错,这是一茎长了四片叶子的“三叶草”。也就是说,我真的邂逅了十万分之一几率的幸运。托着叶片,我不敢动作,生怕眼前的只是幻景,一揉就碎。可指缝间的温润如此真实,细绒一般,比花瓣柔软,柔软得令人心颤。这种感觉只在我给家里的小仓鼠喂东西时,被它的唇轻轻触碰才有过。
我蹲在地上,不顾路人诧异的目光。我欢喜着,又矛盾着。遇见喜欢的东西本能就想占为己有。最终,我决定把四叶草带回家,我要让我的孩子亲眼看看,四叶草究竟长什么样儿。还有,我想把幸运长久地留在我的身边。我小心翼翼地抓住这株四叶草的根部,慢慢地向上用力,四叶草拔起来了,它的根并不深,没什么茎须,秃秃的。我得再带着土回去,可周围都是硬结的土层。最后,只有几块干干的土疙瘩,和四叶草一起,被我急切而小心地托在掌心里带回了家。
但是,我未能将四叶草留在家里,那几块土疙瘩是没办法让四叶草活下来的。我自私,终究没有太自私。我听从了孩子的话,决定将四叶草种在楼下的桂花树旁,那里阳光充足,土质松软肥沃,在那它可以活得很好,很自由,我们又可以每天看到它。
夜里,四叶草在楼下安了家。第二天一早,我下楼看四叶草,她瑟缩着,我有些担心。傍晚,我去浇水的时候,看到四叶草并没有委顿下去,叶片好像还舒展了一些。第三天,四叶草挺直了身子,它活了下来。第四天,它长大了一点。每天下楼,我都会拐到桂花树下,看一眼四叶草。有时脚步没有停留,眼睛也不忘搜寻它、注视它。看到它,或者不经意想起它,心中会漾起一片湖波般的温柔。我的孩子也是如此,她上下学,总忘不了看看四叶草,关顾着有没有浇水,会不会被寒风冻到——从此,我们一家人的心中有了相同的牵挂和眷恋。
四叶草确是幸运之物,它海涵了我的自私与浅薄,并宽厚地赐予了我们心中有所牵挂的幸福平静,和低头的温柔。
(《江西日报》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