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听虫鸣

    ■王晓伟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忘记了秋日里最动听的声音。

    那天女儿抱怨，说房间里一只虫的鸣声搅扰了她的好梦。待夜晚降临，我便同妻子熄了灯开始寻找，确定那声源来自屋角的玩具箱下，好一番翻找，再徒手捉拿，一只蟋蟀被我捏住两条大腿举了起来，它用力扒拉着剩下的四条小腿，触角还来回摆动，像是在用力反抗。

    自小生长在城市的女儿，哪里见过蟋蟀，她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盯着它，询问它的名字。妻子说，是蟋蟀，在乡下秋天时会有很多。妻子纳闷这小家伙是如何来到楼上来的，我家的楼层可不低。我也猜想着各种可能。但女儿关心的却只在蟋蟀的长相和叫声上。

    女儿说，小家伙个头不大，发出的声响可不小，样子虽丑，鸣声却不难听——就是有些扰人好梦。我刚想说“我怎么没听到”，妻子开口了，表示相较于我的鼾声，这小家伙可谓小巫见大巫。我不由皱眉。女儿见状，接话说：“我怎么没听到？”我立刻为我们父女俩如出一辙的疑问而大笑起来，把刚才想说的话告诉了妻子，妻子笑了起来。笑声像是会传染，女儿也莫名地笑了，连我指间的蟋蟀也发出了两声鸣叫。女儿立刻瞪眼去看，想知道它是怎样发出声响的。我笑着解释，蟋蟀是靠着背部翅膀摩擦发出声响的，且叫声清脆悦耳。秋季的晚上，杂草丛中、墙角里或地沟里到处都是，一个鸣叫，一群便跟着，交织在一起，简直就是秋日里的奏鸣曲。

    妻子和女儿正洗耳恭听，我发现手中的小家伙也安静了下来。我又继续回忆幼年时在乡下的生活，我最喜欢的便是和村里的玩伴们去抓蟋蟀，借着夜色，用手电灯在墙角或草丛中寻找它们的身影，有些喜欢躲在泥土洞中，我们就连抠带刨，甚至还想到用水灌入洞去的方法，常常不一会就能抓到好多，放到事先准备好的盒子里，在盒子上打两个洞，就可以带回家随时聆听它们的鸣声了——那时只觉得这鸣声便是秋日里最动听的声音了，每晚都在小蟋蟀起伏的歌声中沉醉，然后再做上一个美美的梦。

    我讲得入神，妻子和女儿亦听得入神，不知何时手中的蟋蟀竟已然不见。我猛然发现，立刻四下去找，却被女儿阻止，她说自己现在也想再听听秋日虫鸣，也要尝试着做个美梦。

    我和妻子离开女儿房间的时候，果然，我又听到了蟋蟀的叫声响起。

    （《羊城晚报》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