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亨利·戴维·梭罗
无论我们住在海滨、湖畔还是河边,甚至是大草原上,都免不了对鱼类习性感兴趣,因为它们并非一种存在于限定区域的生命现象,而是作为大自然的生命形态和生命阶段普遍存在。对大自然的研究者来说,每年沿欧洲和美洲海岸巡游的不计其数的鱼群并没那么吸引人,鱼类能把卵产在高山之巅、内陆平原,它们旺盛的繁殖法则才是真正有意思的话题。
鱼类的这个习性让我们能在地球上的众多水体中找到它们,自然历史学家不是只祈求多云天和好运气的垂钓者,但与垂钓被称为“沉思者的消遣”一样,他们得益于树木和水体。
鱼类的生命种子四处散播,无惧风吹波涌,也不怕被埋于深土,只要挖一口水塘,就马上会有这些活泼的生命出现。它们与大自然签的租约尚未到期。只要有流动的介质就有鱼。
想象一下,在冬季,你只需垂一根钓线,穿透牧场的冰雪,就能拉上来一条鲜亮、滑溜、呆头呆脑、闪着金色或银色光泽的鱼!此外,探究它们怎样组成一个个或庞大或萧条的家庭也同样令人着迷。放在冰面诱捕狗鱼的雅罗鱼,哪怕是小小一条,看起来也和被抛在漫长海岸上的大个头海鱼差不多。
鱼类的生态和数量在这个世纪尚未受到干扰,观察它们可以让我们更深地感受大自然的安宁,它们的欢悦随着每个夏季如约而来。淡水太阳鱼,也叫鳊鱼、梅花鲈,虽然没有祖先,没有后代,但仍是自然界里这个鱼种的代表。它再常见不过,每个顽童的钓绳上都能看到它的身影。这是一种迟钝而无害的鱼,巢穴掘沙而成,遍布各处水岸,夏日里经常长时间待在穴中扇动着鱼鳍。有时几竿距离内能找到二三十个鱼穴,大约60厘米宽,15厘米深,水草被它们清理干净,河沙也被拱到边缘围成碗形,想必花费了不少力气。
初夏时分,有时还能看到它们辛勤孵卵。为保证卵不受惊扰,需要不断驱赶米诺鱼和其他大鱼,甚至包括自己的同胞。将入侵者逐出几米远后,它们要迅速绕圈赶回到穴中,否则立刻就会有米诺鱼如同小鲨鱼般闯进空巢,吞吃附在水草和向阳面河床上的鱼卵。面临重重危机的卵只有很少一部分能孵化成鱼。
我只观察过这种鱼和海七鳃鳗的巢穴,但有时也发现有一些其他鱼的卵漂在水面。淡水太阳鱼照料起卵来全心全意,你尽可以下水站在近处仔细观察。有一次我这样观察了足足半个小时,亲昵地抚摸它们,以至于吓到它们,让它们轻轻啄咬我的手指,用手靠近鱼卵,看它们怒气冲冲立起的背鳍,甚至托起它们暂离水面。
河鲈,又叫黄金鲈,这个名字形象地描述了这种鱼出水时金光闪闪的鳞片。在空气这种稀薄介质中,它陡然支起的红鳃堪称本地鱼中最美观、最规整的造物。
我经常趁夜色将手指伸进河水搅起涟漪,将这些小鲈鱼引到岸边,然后待它们游经双手之间时抓住它们。它们固执又粗心,凭一时冲动张口就咬,连轻啮试探都没有,要么冲动咬钩,要么完全无视游过。
红色和白色的小眼须雅罗鱼,捕到它总是让人惊喜,它的罕见让每一位垂钓者都乐于下钩试试运气。对它,我们有许多遇上起风无功而返、在湍急的溪水边失望徘徊的回忆。这种鱼通常身披银色软鳞,优雅、斯文,样貌周正,和英国图书里画的鱼一个样。它喜爱急流和沙质河床,咬钩不那么积极,但也并非对鱼饵不感兴趣。
冬季里,它们的小鱼被用来钓狗鱼。据说红雅罗鱼只是较为年长,和银色的是同一种,也有人认为是因为它们生活的水域水色较深导致鳞色变化,好比一朵飘在暮色中的红云。没钓到过红雅罗鱼的垂钓者称不上真正的渔人。在我看来,其他鱼都有些许两栖属性,小眼须雅罗鱼却是彻头彻尾的水中居民。
据我所知,欧洲鳗是马萨诸塞州仅有的一种鳗鲡,滑溜溜的,时刻都在扭动,它们栖身泥沼,即使被放进煎锅也还在扭动,不管用鱼叉还是鱼钩都能成功捕获。我发现,洪水退去后,在很多地势较高的干燥草地上都能找到它们的身影。
(《河上一周》 中国华侨出版社2024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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